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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朵,第四朵。

很快,祝燕隐的掌心就积攒了满满一捧花瓣,却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散,飘飘洒洒落半空,如雪乱,香盈袖。

祝燕隐站在窗边笑。

厉随也笑,他靠在树上,一身黑袍几乎要融于夜色,眼底隐去冰冷的警惕与杀机,只有一丝被这秋夜浸透的闲散花香。

守夜人从街上打着更路过,整条街上的灯火都渐次熄灭了。

祝章也将蜡烛熄了一半,替自家公子铺好床——客栈自然是有床的,悄声道:“若是累了,就先歇一阵。”

“不累,我们等会就回去。”祝燕隐依旧坐在桌边,留心着对面的动静。

他何止是不困,简直精神得三天三夜都不必睡,满心紧张激动,宛若自己也正在山南客栈中。

厉随悄无声息落在院内。尚儒山庄此番只派出了一名管账的堂主,自然无需带太多弟子。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睡了,连值守的人都没有,就那么大喇喇敞着,看起来不像藏有秘密,也确实没藏什么秘密,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行李中那数十瓶红杏药坊的伤药,的确与密林中的瓶子一模一样。

厉随倒出一些药粉,将瓶子重新放回去。

沙沙,沙沙。

踩过楼梯的脚步比秋雨更轻。

祝燕隐仰头看着天色:“怎么下雨了。”

祝章替他裹了条披风:“晚秋可不就是雨水多,公子不愿回住处不要紧,至少在这里眯一阵,别熬坏了身子。”

祝燕隐又扭头看了眼对面,一下雨,更黑了,只有客栈前的两串红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祝章看着他恋恋不舍的目光,实在忍不住:“公子是在等厉宫主?”

祝燕隐脱口而出:“不是!”

暗探这种事,怎么好说出来,是秘密。他清清嗓子,正准备找个别的借口,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是谁?”

嗓门那叫一个大,祝燕隐被吓得心跳都慢了三分,赶紧跑到窗边一看,山南客栈里已经亮起火把,闹哄哄的声音将寂静夜色击得粉碎,许多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嘴里喊着有魔教的探子,不多一会,整条街就都沸腾了。

江湖中人都在往外冲,百姓则是战战兢兢把自己捂进被窝。祝章吃惊道:“有魔教?”

祝燕隐:“……有魔教吗?”还是说与魔教无关,只是某人夜探尚儒山庄结果被人发现,才会搞出这惊动全城的一出,可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天下第一难道不是很厉害?

火把游过街。

“我看到他往南面跑了!”

“快追!”

“跟我来!”

祝府的家丁将快活林重重保护了起来,祝燕隐也只好干着急地等着,在这方面,连只鸡都抓不住的读书人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黑影飞速翻过树梢,像一只张开薄膜的巨大蝠类,本想要隐入小巷道,却被一枚银色飞镖打中小腿,整个人吃痛掉在地上。

“我打中他了!”

“快!”

黑影就地打了个滚,继续向着城外跑去,小腿上的伤口留下一路淋漓血痕,被雨水冲刷成细河。那飞镖似是有毒,没过多久,半边身体就都麻痹起来,逃命的姿势也越发僵硬,眼看就被人追上,一扇门里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染着通红的指甲,像民间传闻里吃人的女鬼一样,将他一把拖了进去。

门寂静无声地关上。

……

天将明未明。

几十上百人一起追魔教,又没有统一的指挥,最终结果就是谁都没追到,甚至找到最后,都已经辨不清前头的动静究竟是谁搞出来的了,往往追上去才发现彼此认识,说起来确实丢人。

不过祝燕隐倒是松了口气。他回到自己住的客栈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问蓝烟:“厉宫主回来了吗?”

“还没。”蓝烟打开门,“祝公子有事?”

祝燕隐看着她这明显刚睡醒的慵懒造型,委婉提醒:“外头都在传山南客栈昨晚混进去了魔教。”我觉得那八成是你家宫主,所以你看是不是要发动弟子去找找看?听说还被人打伤了腿。

蓝烟使劲伸了个懒腰:“刚闹起来时我去看了一眼,没意思,就回来了。”

祝燕隐一愣,没意思?

身后突然有人冷冷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厉随依旧穿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很厉害的。祝燕隐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你总算回来了,我昨晚就听说他们打伤了人,还说什么毒镖的,伤口要紧吗?”

厉随皱起眉。

祝燕隐及时意识到大魔头可能很要面子,于是赶紧圆场:“那黑天半夜的乱扔飞镖,谁能躲得过。”

厉随看了他一会,突然勃然大怒:“你居然以为昨晚那个被追得满城跑的人是我?”

祝燕隐再度被吼得呼吸困难,怎么大声干什么,难道不是吗。

厉随咬牙切齿:“过来!”

祝燕隐躲在桌子后,一脸大义凛然,我不过来,说不过来就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