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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是她的靠山。

他说那一片的玫瑰都是她的。

她入睡前, 脑子里虚虚实实地浮现的都是那些话,柔软的天鹅绒枕头垫在头颈下,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好似她真的成了贵女, 不用整日思考着从来都让人窘迫的物质,而只需要享受来自绅士提供的所有的情绪价值。

那种温柔的包裹像云彩。

也像是梦。

*

第二天,佟闻漓醒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偏头疼, 奈婶给她煮了一碗醒酒茶,又按照她的喜好给她做了份面食。

她坐在对着玫瑰园的半开放的厨房里吃饭的时候, 抬眼看见他进来。

她有些拘谨地放缓手里筷子的动作。

他只是走到那水吧旁边, 倒了杯柠檬水, 半坐半靠在那半人高的墙。

“头还疼吗?”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在距离她大约两米的地方拿着水杯问她。白色衬衫配着身后大片的绿色原野,那半开的厨房里像是装点了一幅画一样,拿着杯水, 用着类似长者的语气告诫她:“这一次当是小小的放纵, 往后,别喝那么多。”

佟闻漓点点头, 加快了手里划拉动作,半露天的开放厨房在阴凉处,但刚出锅的粉加上她略显着急的动作让佟闻漓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做中餐的师父过两天就来,会做粤菜,想吃什么就跟奈婶说。”

听到这话, 她停下了手里扒拉的动作, 抬头,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想说什么,说到嘴边的时候, 只有两个字。

“先生……”

“嗯?”他掀起眼皮看向她。

“抱歉。”她张了张有些干燥的嘴唇。

“抱歉什么?”

“我不应该喝那么多的,那样子一定丑态百出,惹人烦恼。”

“嗯。”他淡淡应一声,像是同意她说的这一切。

佟闻漓觉得脸色微微发烫,她低下头去。

“我觉得挺好。”

她听到他那样说,她于是把头抬起来。

他把手里的玻璃杯放下,玻璃杯里还荡漾着一片嫩绿色的薄荷。

“那比现在端着的你,要更好些。”

佟闻漓对着还没吃完的那碗粉想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往常别老是据着,她抬头还想说两句,他却已经加上外套走了。

*

中午饭佟闻漓是跟奈婶吃的,乏乏日头的午后佟闻漓靠在餐桌上睡了一会。家里的工人们开始陆续干活,佟闻漓被吵醒了,眯着眼睛的样子像只惺忪的小猫咪。

奈婶看她那个样子,笑着招招手,让她过去。

佟闻漓松开抱着手的腿,从椅子上乖巧过来。

“阿漓小姐,我带您去看个东西。”

“什么?”

“您跟我来。”

奈婶带着她往玫瑰园的深处走去。

白日里的光景和月光下的光景不一样,玫瑰园的路上还有着浅浅深深的脚步,她那些零碎的片段在提示她,昨天晚上她和先生来过这儿。

她甚至还在月光下奔跑起来,那压倒的玫瑰花说明了一切。

直到他们最后走到那棵真的存在的那棵一半垂倒在地上的树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活着的那部分的树枝上有人在树下做了个秋千。

“这是什么?”

“过来试试,阿漓小姐。”

“这是个秋千?”佟闻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往前走了几步,她记得昨晚上没有的。

“是啊,先生早上让人做的,很结实,来试试。”

佟闻漓没想到这儿还有个特定为她做的秋千,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奈婶,我不是小朋友。”

“哟,阿漓小姐能有多大。”

“很好玩的。”奈婶走过来,双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往秋千架上推,“先生说这棵树有些年岁,挂个秋千对它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负担,但阿漓小姐无聊的时候可以在这儿坐坐,你瞧,这儿看出去就是玫瑰园,又有大树避暑,多好的地方。”

佟闻漓坐到了那秋千架上,奈婶从她的背后绕过,给她小小地助了力,佟闻漓就跟着飞了出去。

秋千挂得高,飞出去的时候她还小小地惊呼了一下。

树荫下没有那腾腾热气,反而随着她身体的飞扬传来丝丝凉意,佟闻漓见到自己白色的脚踝露出来,好像要掉进玫瑰花田里,却又在下一秒重回地面。

佟闻漓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我就说阿漓小姐一定喜欢。”奈婶在身后几次帮忙扶着。

“我可以自己来的奈婶。”

“可以吗?”

“可以的!”佟闻漓抓住绳子,脚后跟稳住之后,脚尖借力,把自己荡漾出去,“您瞧,我可以。”

奈婶笑笑:“好的阿漓小姐,那您玩,我去收拾庄园去了。”

“拜拜。”佟闻漓甩甩手告别。

*

奈婶走后,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佟闻漓顿时紧张起来,她盯着那茂密的玫瑰花束心想高大草木灌丛中不会有蛇出没吧。

直到最后从花丛里探出来一个傻憨憨的脑袋,佟闻漓才松了一口气。

来福滚着背上猫上到处都是玫瑰花瓣和叶子,丑兮兮的脑袋塌塌的,毛还打绺了。

“你真的好脏啊。”佟闻漓坐在秋千上摇摇头。

来福傻憨憨地张嘴吐热气,往树荫底下一躺,算是把身体交还给大地换一点阴凉。

佟闻漓托着脑袋看她,她忽然想到,昨天她打扫外面一圈的玫瑰花树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来福差不多,浑身都是树叶子,哪哪都没法落手。

就像先生说的那样“谁家小孩脏得跟泥鳅一样。”

她手拉住秋千架的绳索,把下巴靠在自己的手上,她猜想他看到她的时候是不是如同这般她看来福时的心情。

她在那个秋千架上得到了短暂的舒适和安全感。

于是她闭上眼睛,感受到西贡的阳光只在风吹树影闪烁间才落下来,就贴在她的睫毛上,圆圆的一圈像是日头要沉入到海里那样。

她脚尖偶尔点地,秋千架微微晃动,像是襁褓时期的摇床。

直到风声再起,来福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后,从地里蹿起来。那动静打扰了佟闻漓,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出现单穿一件白衬衫,手上拿着外套的人。

树荫斜风中她看得迷迷糊糊,脚尖没有抵住,秋千架轻轻地朝他撞去。

秋千架的绳索在碰到他的手之后稳下来。

佟闻漓微微扬头看过去,他的骨节因为握拳的动作凹凸错落,轻巧地握住绳索后,她的秋千架就停了下来。

真好看的一只手,她出神地想。

“倒是不怕晒。”他稳好她的秋千架。

“先生,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商会会议取消了,在一个老朋友那儿坐了坐就回来了。”

“哦。”佟闻漓想要从秋千架上下来。

他放开把着秋千架的手,好让她下来:“还喜欢吗?”

“嗯”佟闻漓点点头,“这是给我的吗?”

“不然呢——”他拖长尾音,“我这庄园里还住着另外的小朋友吗?”

是为她做的啊。

佟闻漓心里荡过一阵风,她猜想应该是刚刚荡秋千的时候调皮逃跑的一缕,溜进她心里去了。

“庄园里大归大,可平日里可以游乐的地方也不多,地下有个酒窖,后面有个泳池。我想了想,酒窖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你个馋猫把我这些年的珍藏都祸害了。泳池也还是别去了,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终究也危险。这儿挺好的,弄个秋千,就当平日里给你解闷。”

他徐徐道来,说的稀松平常,好像这儿就是她的家一样。

她在那一瞬间有一点点的鼻子酸酸的。

她只敢把眼神落在自己的脚尖,她今天换了一条棉麻材质的灰褐色裤子,和昨天的晚装盛宴一点也不一样。

她轻轻地说:“谢谢您。”

他倒是没在意:“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

她的眼睛也有一点点酸了。

正在这时,听他们说了许久话的来福有些着急,它嘴里呜呜呜地想要加入,佟闻漓于是蹲在身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把自己不着痕迹的情绪变化收起来。

来福得到了摸摸,躺着露肚皮。

眼前小姑娘的心思好像并不在它身上,摸得十分敷衍。

他并非是没有看穿她的那点情绪变化的,但即便是这样,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告诉她。他下午去,其实不是为了自己的事。

“阿漓。”他出声叫她。

“嗯?”小姑娘抬眼看他,眼神里已经把情绪收拾好了。

“我托人打听过了,你原先住的那个地方,除了本身存在几道转手的产权纠纷以外,还面临着后面会改建的问题……”

“要不回来了是吗?”她轻轻打断他。

“嗯。”他无奈这样承认。

她再次把眉眼耷拉下来。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她原先耷拉下来的睫毛却颤了颤,而后她抬头说到:“先生,那儿我还有些东西,我能搬到这儿来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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