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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人虔诚跪拜后,拿过那珠串,在掌心里摩挲说到:“这么些年了,这莲花白玉菩提手串,终于是找到了有缘人。”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来,把那两串菩提手串都递到佟闻漓面前,再说了一句什么,她就听不懂了。

她求救地看着身边的人,先生与她解释道:“老住持说这手串开过光,有佛祖庇佑,要送给你。”

“这怎么行。”佟闻漓摆摆手,“小猴子拿走的时候老住持一脸着急,这应该是很珍贵的佛家之物。”

“待我圆寂后,那珠串随我入土,岂不可惜。我佛指引,在我生前能找到它的归属,是为难得。”

住持依旧坚持。

佟闻漓还有些犹豫。

先生却说:佛意难为。

于是佟闻漓接过,她掌心中含了两串菩提手串,在大佛金身面前,拜了拜。

老主持那儿有厚厚的经文藏书,佟闻漓看不懂,但先生却能跟老主持交流一二。

佟闻漓握着手里的两串手串,那菩提是青玉的渐变色,颗颗大小形状做到了高度的统一,在光下透体生亮。

先生入阁翻阅经书之后,老主持过来跟佟闻漓说,菩提树是智慧树,也是姻缘树。单串是断绝烦恼大彻大悟的寓意,她手上那一对则是寄托相思,以后要是有了好伴侣,可以给他,寓意生生世世的不分离。

生生世世的不分离——悲壮又浪漫的寄托。

她倒是觉得,这样好成色的菩提给她倒是浪费了。

她哪怕有那一些自己觉得龌龊又难言的心思,却也清醒地觉得也没有这样死生契阔的相思予以相配。

她于是坐在黄明色的回廊里对着一片荷叶塘发呆。

莲花叶上露珠来回滚动,滴落池塘,惊到荷叶下的鲤鱼。

清晨起来的太早,她打了个哈欠,在那儿等着翻阅经书的先生出来。

“阿漓,走了。”

她收回在池塘边晃荡的脚,白色裙摆掠过青石凳子。

“先生,您等等。”

她叫住他。

他回头,只见她把手心摊开,把那成色极好的菩提串子双手捧到他面前,“这珠子,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您收下吧。”

他未有动作,只是站在那儿缓缓说到:“阿漓,你知道这菩提串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有心也求不到的。”

“我知道。”她依旧抬头看着他,“所以我想送给您。”

“因为它珍贵。”

“我想了想,它应该是我能拿得出来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他于是完全地转过身子来,微微俯身,问她:“为什么要送给我。”

为什么要送给他?

不知道,可能是看莲花落泪看的困了,也可能是看鲤鱼受惊看的乏了。

总之在因为他才来到这里的这个空濛梦境的这个早晨里,她就想把意外的收获留给他。

“因为——我要离开了。”她这么说到。

她想好了,其实不用她想,那也是必然要发生的结局。

“阿爸的钱我要回来了,接下去我要去河内读书了先生。”

她没有接受那个她一直都可以住在这里的邀请。

也没有机会一直拥有那个带着秋千架的玫瑰花园。

两人之间有一些沉默。

钟鸣声带着俗世的厚重响起。

他最后才出声问她:“什么时候出发呢。”

“我买了三天后的车票。”她诚实地说到,“谢谢您对我的所有照顾,所以这对手串,我想送给您。”

她说完后,耳边依旧听到那滚来滚去的露水又滴落在荷塘里的声音,那象征了他们之间又一阵无声的沉默。

他终于是抬手,但是只是从她的掌心里拿走了一串的菩提。

他当着她的面带上,那白青玉渐变色的菩提串就跟原本就应该长在他手腕上一样合适。

他五官本来就儒雅清冷,佛珠一戴,更像是不念尘缘的人了。

“留个纪念。”偏偏这样不念尘缘的人留给了她一串,却不忍让人拒绝。

佟闻漓怔怔地看着她手心里剩余的一串。

他一定不知道这里面的含义。

“山顶上的庙宇供奉的那个菩萨,当地人求学求前途最是灵验,既然来了,不如去拜拜,好保佑你往后学业顺遂,前途远大。”他建议到。

学业顺遂,前途远大。

“好。”她应下来,想起刚刚在大殿上的为难,又有些犹豫,应完之后却未再有动作了。

“怎么了?”前面的人见她没有跟上来,停下来等她。

她张了张干燥的嘴,为难道:“先生,我不懂怎么拜佛上香,怕行为粗陋,惹得神明笑话。”

她这点纠结看上去倒是真的。

他清晨在菩提树下看到她拿着三柱焚香不知所措。

“不难,你跟着我。”他轻声解围到。

于是她就真的跟在他身后。

众生跪拜的大殿上,唯有他们两个,能够踩着一步比一步高的台阶走到那山顶本修缮闭馆的神寺。

山间雾气从他们周身散开,就连那浑厚悠扬的钟鸣声,也匍匐在他们脚下。

登顶而拜的时候,她学着他的样子焚香、叩拜、驻足。

他双手合十,叩置于心,潜心而默。

他手上还有那串相思菩提在青烟弥散的宝殿前若影若现。

她偷看他侧脸。

梵音阵阵中,她余光瞥到身后的沧海桑田,忽然想到那一句“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1)

她听说,菩提相思串不能乱带。

亦听说,佛不渡缘分浅薄的人。

梵文诵经中,她没求前途,没求富贵,亦不敢求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