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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属哥伦比亚。暴雪之后,惠斯勒-黑梳山雾气缭绕,冻结高度*降到了3300英尺,积雪有半个膝盖高,厚而软。

黑梳山的道外,太阳还没能驱散浓雾,能见度很低。除此之外,就道外的粉雪滑行来说,其实是很完美的雪况。

两个穿着鲜艳雪服的身影正向着地势高的地方缓缓移动,不一会儿就移动到这面山体的最顶端。

“就这里吧,再爬的话……上面也不会比这个更有意思。风险还更大。”池羽说着,就把分离板脱下来。

所谓单板分离板,顾名思义,就是把一块单板从中间劈开,变成一幅双板。道外滑行爬升的时候可以用双板,省时省力,到山顶再把卡扣合上,就变成一块传统的单板,享受粉雪浮力。

“你要从这里下?”随行的是他原来青训营的好朋友,东部土生土长的加拿大小伙子,叫Justin。

Justin是滑双板的,一直没太滑出成绩,后来又受过一次比较严重的伤,就决定不再走职业了。他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在东岸的一家银行开始工作,借着项目出差的机会,跑来和池羽滑道外。池羽也十分仗义,让他来自己家睡一晚上,两个人凌晨四点就爬起来,抄上装备,往山里面开了。

“练的就是这个。”池羽倒是很坚定,咔嚓咔嚓把板子拼好。早上风声很大,他听不太清,就抬手做了个“往前走”的手势。

树林伊始的地方非常陡,大概有45度,Justin是双板专家,估计自己都要推着坡下,他以为池羽会到下面再拼板,没想到……

还是池羽先下的。他一个倾倒就把重心扔下去,板子跟着人的重心走。考虑到要玩儿这种地形,他今天用的板不算太长,灵活为主。一放重心就迅速拧转身体,一连续的小S弯,刃接着刃卡得非常紧凑,像个小弹簧一样,不断施压减压。

自由式滑雪也分类型,池羽也玩公园大跳台和坡障,甚至十七岁就横空出世拿过X Games大跳台的冠军。但他后来选择成为一名大山野雪滑手,常年在北美各个雪场滑大山深粉,在无人开发的道外野雪区捡着悬崖往下跳。人们常说大山是单板滑手最终的归宿,也的确如此。比起有限的挑战,他更喜欢无限的变化。

就像眼前这片区域。树林里的容错空间非常小,稍有不慎,转弯转的的大了小了早了晚了,结果都是撞树。陡坡树林,则要在上面加个“更”字。在池羽看来,一旦拼了板,穿起了固定器,那个决定就已经做好了。他不太喜欢给自己留后路。

越是险峻的环境对身体和心理素质的要求越高,越是有效的锻炼。他没那个条件天天坐直升机去滑天然粉雪,雪场和雪场的道外就是他靠两条腿能走到的最好的训练场地。

像今天早上这样,他俩起一个大早,在缆车顶上又爬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这个区域。偶尔有一两条人滑过的痕迹,这条件其实已经算很好了。

Justin跟在他后面,也紧凑换刃下了这个区域。有池羽在前面开路,留下深深的痕迹,他就跟滑单车道一样,少了需要选择路线的难处。本来双板就比单板更容易适应各种不同地形,他下滑得十分顺利。

下面的路段缓很多,两个人便各滑各的,保持一前一后的队形高速前进,在树林里扇起来呼呼的风声。Justin此番出差,被工作折磨得死去活来,这一趟粉雪树林滑下来,全身骨头缝里都变舒爽了,差点眼泪都出来。

就在快要滑到底的时候,池羽突然在一棵树前面急刹车。

“等等!”

身边人也立刻停住了板。“怎么了?”

池羽的视线捕捉到一摸红。不像是雪地小动物,动物没有这么鲜艳的颜色,也不会是谁落下的器械,而是……

Korua的板底标志性的红色。

“有个人被埋了!快点,帮我一把!”

池羽三两下就把固定器甩开,把雪板翻面放在高位,又把身上的背包拿下来。

“你还好吗?说句话!” 刚下完雪,他滑这种级别的道外区域,次次都是带着雪崩救援三件套来的,里面有便携铲子。可组装铲子太慢,他选择直接扑上去用手挖。

那个人整个头朝下被埋了,只有雪板露在外面,腿在不停地动来动去,明显自己无法脱困。

太典型的树井掩埋了。树井,就是积雪凝固后在树周围形成的一个深井形状的洞,随着新雪降下来,洞会整个被掩埋,从外面很难看清高度。

池羽接受过不少雪崩训练,Justin稍有生疏,在他的指导下也一言不发就专心干活。两个人全力挖了两三分钟,终于把这个被困的人从树井里面刨出来了。

“你没事吧?”池羽大声问他,上前摘掉他的雪镜查看他的情况。

被困者被憋得难受,面颊红肿,努力呼吸几口,才说没事。他挣扎一会儿,居然叫了他的名字:“池羽,池教练,是你吗?还是我幻觉?”

池羽定睛一看,也愣住了:“张晨骁?”

要说起来有钱天天直升机滑雪的,眼前的张晨骁绝对算是一位。这位单板滑雪发烧友年近三十,白天也不用工作,每天就上山滑雪。这种人池羽认识太多了,他滑Korua最贵的粉雪板,被从树井里面拉出来的时候,头盔上甚至还有个GoPro。在富二代里面,张晨骁其实算是滑得很好的,去年春天跟池羽还上过两节课。池羽估计是自己把他骂太狠了,这人之后没再找过他。

张晨骁缓过劲儿来,就说自己没事,结果被池羽拎着滑到山脚下去检查身体。

“一个人滑道外太危险了,雪崩三件套你也没带,这么厚的新雪,又是不熟悉的雪道,为了拍视频不要命了是吧……”池羽不顾旁边一脸懵逼的Justin,一路都在用中文对张晨骁进行雪崩再教育。

等他俩重新登顶,已经不少人来过了,树林不再是之前的样子,有点遗憾。

“不过救了一条人命,也算美好的早上。”Justin乐观地说。

池羽刚刚把一天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无论身边人说什么,他都只嗯一声。

“这是我滑过最好玩儿的野雪树林了,”那人还在征求他的意见,“也是你的top 1吧?”

池羽愣了一会儿神,才回复他:“是很好,但不是最好。”

身旁人吃惊:“哪里会有比这更高、更开阔、更……“他说完,脑子转了个弯,也猜到了,“是雷佛斯托克吧。和你当时的朋友。”

池羽又嗯了一声。

他几年前在卡尔加里附近度过了很长的一个雪季。雷佛斯托克本身不比这座山更高,也不比这里更开阔。可那是梁熠川最喜欢的一条道外路线,因为是在两条主干道中间,被他取名为“抄近道”树林。

梁熠川当了一辈子好学生,只有离开了家长,跑到雪场,能抄抄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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