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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也……”程洋轻声叫了他一声。

他心想,没有一天是正日子。之前和他商量聚会细则,梁牧也说就当普通暖房派对,没必要大动干戈。背后原因,程洋当然也清楚。他是为了动员池羽,也为了和他拉进一下关系,自作聪明地给他透了点底。可他万万没想到,池羽竟然这么认真,还带了个蛋糕过来。

“不喜欢吃蛋糕就先放冰箱里,或者我拿回去……保温柜什么的车上也有。”池羽不太擅长这种场合,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意识到气氛不太对。想了半天,也只挤出了这一句话。

这哪是蛋糕,分明就是烫手山芋。

还是梁牧也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接过了蛋糕,也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没事,放下吧。我们切蛋糕。”他到底是个务实的人。别人的好意和祝福都送到门口了,现成的好吃的,没有不享用的道理。

池羽这才松了口气,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包和打火机:“蜡烛?”

“蜡烛就免了,我许个愿。”

席间众人这才活跃起来,起着哄让他许愿。梁牧也还真就像模像样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眼睛闭着这几秒,池羽突然想,刚刚程洋——是叫他了名字,是三个字,梁牧也?

等大家都吃上自己那块蛋糕,池羽才搬了个板凳,坐在梁牧也的对面。

“怎么了,不是说是你生日吗。”他一边吃蛋糕一边问。

他买的蛋糕叫“豪华朱古力”,是本地甜品店嗜甜如命的那种风格。梁牧也自己就只吃了三四口就吃不下去了。但他给池羽切了一大块,倒是看他一口一口吃得很开心。

梁牧也看了看,旁边也没别的人,就开口说:“嗨,怎么说呢。这个时候有点特殊,往年……没有什么心情庆祝吧。”

池羽的心突然跳得很快。露台的门仍是开着的,可冷汗一瞬间浸透了他全身。

梁熠川是曾跟他提起过,他有个哥哥。在国内工作,摄影师,比他大九岁。结合今天这个特殊的日期,他俩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还有露台上,他穿黑色衬衫黑色西裤时候那个背影。

所有的线索似乎指向一个事实,而他潜意识里其实早有预感。

“每年……都没心情?” 他好像个绝症病人一样,就偏要从医生口中听到那个最终诊断。

“几年前开始的,“梁牧也想到梁熠川,便跟他坦白说,“说起来也巧,池羽,我没跟你说过,我弟弟也是个自由式滑雪运动员。曾经是。”

后面的故事,梁牧也没说完。他也不需要说完。三年前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人比池羽更加清楚。

准确地说,不是今天,而是两天之前。

银色的叉子跌落于白瓷碟,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小声说了句sorry,之后便不说话,只低头扒拉盘子里碎掉的蛋糕。显得十分礼貌,也恪守界限。

“没事,都过去了。还是要向前看。所以说——谢谢你的蛋糕啊。”梁牧也拍了他的肩膀示意一下,就去别的朋友那边走动了。

可往后的时间,池羽过得浑浑噩噩。他甚至不记得蛋糕吃没吃完,他又是怎么从梁牧也的公寓里走的了。只记得,他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便决定走去地铁站坐地铁回家。走出门外,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把他单薄的一件T恤浸湿了。

三年前差不多这个时候,他正站在梁熠川的灵堂外面,和他一门之隔。阴与阳,死和生,错误和正确,都只隔了一道门。

梁熠川的葬礼是他父亲安排的,在意外发生后的两周。他们只请了少数熟人来。

池羽从小都懂事,很少求人,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六岁时求父亲池勉送他回到滑雪青训营。第二次,就是求他开车载自己参加好朋友的葬礼。车祸之后,池羽胸椎压缩性骨折、左脚踝粉碎性骨折,才恢复了不到两周,腰间戴着钢板一样的固定支架,还拄着拐杖,行动实在不便。

那天,他坐在车里,眼看着父亲被拦在门外,穿着黑衣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要求他出示身份证明,又对池勉说,父子二人都不在宾客名单上。池勉转头回来,就要开车带他走,可池羽把车门打开,用手扳着不动,就是不让他开走。

池勉怒极,说那你下车。池羽就下车了,顽固地站定,直到所有宾客都已经进去多时,直到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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