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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也应声说好,可他已经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黎向晚提要求,郑成岭就没有说过一个不字。郑哥心里也有小算盘,这些年来,梁牧也当然也看出来了。

“拍陈小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梁牧也说,“用不了太久的。”

电话那头,黎向晚欲言又止。打火机开盖的声音,是她点了一支烟。

最后,她说:“那北京见。”

*

梁牧也在登机之前,管黎向晚又要了一次拍摄方案,计划在航班上面熟悉材料。

一般来说,这种顶级时尚杂志的封面拍摄,灯光、布景、服装、造型等一套方案都是提前设计好的。梁牧也知道这次他不在,黎向晚带着手底下的助理做的准备工作,他得提前熟悉一下内容,争取在北京这两天速战速决。这是商业摄影师的职业素养,也是他对黎向晚的基本尊重。

可黎向晚却说,布景图她还在改,落地以后直接在工作室碰面讨论。

梁牧也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就在飞机上阖眼休息。

轻度脑震荡的后遗症是昨天晚上他也头疼得没睡好觉。右肩经过一天冷敷,肿胀下去了很多,可还是隐隐酸痛。他就随便吃了点止痛药,在飞机上浅眠。

他临走时候对唐冉亭说,我们都是自愿来的这里,这当然没错。这个‘我们’,当然也包括他自己。有些道理,只能对着别人讲,对着自己却说不出口。

他在首都机场落地,刚抬头便看见机场灯箱上全铺满了酷力冰饮的广告。因为被放太大,模特的脸都有点扭曲了。梁牧也退后两步才看出来,竟然是池羽。他微笑得很标准,也有点僵硬。

拍广告的人磨皮后期过了头,把眼角那个疤都修没了,几乎看不出来是他。

梁牧也拉着行李箱,尽量顺着大路笔直往前走。明明早就下决心让过去成为过去,都一头扎进山里了,还是躲不开这个人。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三个月前,阿勒泰野雪巡回赛挑战赛,是FWT在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站比赛,也是这个赛季唯一一站。当时他们在城里的一个宾馆度周末,黄鹤和斯阔米什小分队的两个成员过来给潘一格过生日,所有人都挤在一间房里喝酒聊天。梁牧也刚进去冲了个澡,出来便看到他们用宾馆的28寸彩电,看央视五套的直播。

他刚出来,黄鹤赶紧闹着要换台。还是梁牧也说,你们看你们的。又不是不能看。

他开了瓶零度可乐,坐在后面也跟着看。

黄鹤吐了吐舌头,这才又把台换回来,音量调大。

梁牧也当时从斯阔米什走得匆忙,大家都当他是工作缠身走不开,倒也没人多问。是后来,黄鹤和池羽玩得熟,时不时在微信上聊天,聊到了梁牧也。池羽这才说他俩之间出了点事,现在不再联系了。

池羽在大洋彼岸,一点点打字说,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这消息辗转传到郑成岭的耳朵里,他在格凸,借着夜色问梁牧也,我听小池说你俩……

梁牧也没否认,就说是散了。

郑成岭问怎么了。他很难想象池羽那种性格的人会得罪任何人,尤其是眼前这位。

梁牧也说,是因为我以前的一些事。准确来说,是我弟弟。

阿勒泰这一站,不但邀请到了目前在北美积分榜排名第一的池羽,还有不少其他国家的单双板高手。可是张艾达自然是会运作的,赛事一共一个半小时,从头到尾,镜头都只眷顾一个人,就是自由式滑雪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池羽。

他在山顶准备Drop in时还戴着大大的降噪耳机听音乐,闭着眼睛。梁牧也知道,那是他在重复比赛路线。他嘴里叼着蓝色的牙齿保护套,睁开眼睛的时候,摄像机捕捉到他的目光极为专注,甚至有几分杀气。梁牧也看着电视,只觉得他眼睛里面有些东西变了,更硬也更冷,只摸得到棱角。不像是惠斯勒道外,看自己镜头那个时候。他说不太清楚。

那时候,他甚至还不是FWT的冠军。

*

韩知夏听说他有急事回京,竟然破天荒地去机场亲自接他,随后送他直奔工作室,自己再打车回家。

等她把车停好,梁牧也率先在工作室大楼的停车场四处张望,竟没看见陈悦琪那辆标志性的粉红色法拉利。停车场总共就三四辆车,他只认出了黎向晚那辆灰色保时捷。

推门进去以后,布景团队在忙碌,而黎向晚的办公室掩着门。他轻敲两下,推开,便愣在当场。

门里面坐的不是黎向晚,更不是陈悦琪。而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个背影。

这背影正坐在高脚凳上,穿着西装外套和短T恤,休闲裤,左脚还是穿着滑稽而笨重的充气步行靴。一副拐杖靠在黎向晚的办公桌上,而池羽正转过头,抬起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