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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几分钟以后,周其琛才开始觉得心里面没那么紧张了。和朋友聊天可是他一向擅长的,任何朋友有饭局也都喜欢叫上他。有了郎峰下午在他耳边念叨的让他放宽心的话,他就把江滢当成一位年长的朋友,很快就调整过来状态了。

其实他们所聊到的大部分话题都很家常,无非就是聊聊北京,他的老家,还有他在海航的工作。可江滢不经意间说的两句话却入了他的心,第一句话多半是个客气话,她说,听Evan说你说了很久了。另一句话则是,你是他有史以来发展最迅速的对象,他一定是很喜欢你。

当时郎峰有点脸红,他倒也是没反驳。周其琛只好笑而不语,可他之后的几分钟里一直在走神,在反复咂摸这句话。郎峰之前没说过,可他也算是为他破例了。

郎峰是天生干飞行员的这块料,他很讲究规矩。他每次例行飞行前要祷告,每周固定时间要给郎任宁和江滢打一个电话,每天睡觉时电子产品不放在手边。周其琛是后来才知道,他破了郎峰的很多规矩,尤其在谈感情上。比如,要有感情基础才能上床,要约会至少三个月才能进入恋爱关系。

这在别人的世界里顶多算是恋爱上头,在郎峰的世界里,可以称得上秩序失常。

出门的时候,周其琛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郎峰看出来他情绪紧张,过来揽着他肩膀说:“跟你说了,我妈妈会很喜欢你。”

周其琛摇摇头,笑着说:“我是在想,阿姨问了那么多关于我工作的问题,还好没问我家里的事儿……”

这话说到一半,他转过头看到郎峰的神态,自己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你跟她说了。”他其实捕捉到江滢两次差点问到,然后自己给自己打岔又把话题给绕开了,当时他没多想,这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抱歉,我知道不应该把你隐私的事情告诉我以外任何人,但是……我怕她不知情问起来,又让你伤心。”

“没事,问就问。她问的话,我也会回答,这几年……问的人也不少。不过,还是谢谢你。你有心了。”

郎峰本来就搂了他一下,但是他们聊起来这事,他愣是抓着自己的肩膀没放手,直到走到车旁边了才松开。

第二天早上,周其琛不到五点钟爬起来,开自己的SUV送郎峰去机场。郎峰要飞到巴黎戴高乐机场然后再飞回阿姆斯特丹的大四段回程。郎峰看他签到时间太早,是想让周其琛睡个懒觉的,被周其琛拒绝了。多年在部队的生活让他其实早就习惯了早起,也习惯了违背身体常理的作息和训练。

开去大兴机场的路上,天刚蒙蒙亮,周其琛看着郎峰的侧脸,突然心里一动。

郎峰眼看着他在一个路口右拐了,离导航的路线越来越远。

“不按地图走?”他问。

周其琛没回答,在辅路找了个偏僻的路口拐出去了。

“我五点半check in……”郎峰秉承德国人似的准时,一分一秒都不想晚。

周其琛笑着说:“嗯,知道。”他嘴上这么说,可手里面却把钥匙往逆时针一拧,黎明破晓前,引擎熄灭了,车灯连同整条街都暗下去。

他摸上郎峰的侧脸,然后往前倾了倾身子,低头吻他。

他们唇齿之间的气息交错着,节奏也乱了。郎峰被周其琛这突如其来的一通吻得来了感觉,手直接伸进他衣服底下。周其琛多冷的天也总穿一件黑T恤,外面套上个外套完事,今天也是如此。可多冷的天,他手心都是热热的。而郎峰规规矩矩穿的飞行制服,银色四道杠简章袖章,里面的制服衬衫扣到最上面一扣,蓝色领带闪着光泽。周其琛有点遗憾昨天没拉着他多温存一会儿。他们做是做了,郎峰咬得他脖子上牙印儿还没散,可是还不够,怎么多都不够。

最后,是郎峰迫不得已叫了停。他们颈项相交,脖子和脸都贴在一起,然后郎峰低声说:“真的得走了。”

“嗯。”周其琛低头闷闷地笑了一下,又亲了他耳朵一下,然后才抽离。

两个人都起反应了,这不用说,再不起反应还是不是男人了。

“先欠着,下次一起补。”周其琛说着又要打着车。

郎峰想到了什么,在飞行箱里面翻了一阵,翻出一串钥匙,上面系着一个毛绒挂件,是天蓝色的胖胖大头飞机,上面画了鼻子眼睛嘴,一看就是KLM的吉祥物。

郎峰把大头飞机的挂件摘下来给周其琛,说:“喏,公司上礼拜统一发的,给你。我没回来的时候,他先陪着你。”

起初周其琛觉得挺逗的,郎峰看他难分别,竟然搞出这种逗孩子的手段来逗他,类似于给哭了的小孩吃糖。周其琛没哭,也不爱吃糖,这招对他按理说不管用。

可送走了郎峰,看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机场入口,周其琛又打道回府,他鬼使神差地又在同一个路口下高速了,停到了同一条街上。

他没熄火,却从兜里面掏出了郎峰给的蓝色胖胖大头飞机,挂在了后视镜底下,和周其瑞小时候某一年去春游给他请的一个平安符一起。

那个春天挺多雾霾天,可偏偏那一个早上,他赶上了北京最敞亮最壮观,最大气磅礴的一次日出,铺天盖地的金色的光笼罩在路面上,照的他浑身都暖洋洋的。他再度开动车子的时候,平安符随着路面颠簸一晃一晃的,带着蓝色大头飞机也摇摇摆摆。

那时候他觉得,他有这么一种冲动,他想给郎峰写首情诗,虽然他他妈根本不会写诗,想跟他一起喝最烈的酒,想陪他上天入海,他想去的地方一招手他就愿意跟随。可是这也不算是冲动,这种感觉早就有了苗头,是他抑制太久了,逐渐汇聚成河,在这一刻奔流而出。久于一时兴起,浓于心灵牵挂,他身在其中不能自已,是命运在召唤着他往郎峰的身边走。

一周之后的晚上,周其琛在家里等着郎峰下一班从阿姆斯特丹经停巴黎飞到北京。一模一样的线路、航班号和时间安排。周其琛思前想后,还是打开了电脑,打算给郎峰一个惊喜。他对着郎峰的排班表,确认了他飞的下一班从北京到阿姆斯特丹的回程航班,然后上网买了那个航班机票。反正护照签证都是现成的,他在北京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去阿姆斯特丹待几天。人家是陪吃陪玩,他还得加一项,陪飞。

就在他下了单出了票之后不到一刻钟,郎峰仿佛心有灵犀,给他打进来一个电话。周其琛吓了一跳,差点以为郎峰的大脑连着KLM机票柜台,这么快就把他的惊喜给识破了。他反手查了一下他那边时间,郎峰现在这会儿应该在准备飞阿姆斯特丹经停巴黎到北京的行程。

他接起来的时候声音里还有笑意:“喂,怎么了啊。现在没在忙吗。”

郎峰的声音很干净,又带着点严肃。他说:“你在家吗?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周其琛当时就愣住了,然后出声说:“停,你先等下。” 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口,觉得自己调整得差不多了,才说:“好了,说吧。”

郎峰开口道:“我以后不飞阿姆斯特丹到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