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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饮冰重新坐回去,在黑暗中注视着宋玉章。

他的目光不怕黑暗,离散的半年里,他请了那么多画师,一个也画不出宋玉章的模样,最好的画师就是他的大脑他的心,宋玉章的模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不用光,他也可以将宋玉章看得清清楚楚。

聂家很大,客房很多,每一间都收拾得很干净,宋玉章不去住,只要来,就睡在聂雪屏这儿。

聂青云倒是很欣慰,觉着宋玉章还想着聂雪屏,她对宋玉章早没了怨恨,只是宋玉章作出这样念旧的姿态,对她而言也总是一种宽慰。

然而在聂饮冰眼里,宋玉章应当并非是在怀念聂雪屏,他只是以这样的方式,清晰地同他划清界限。

聂饮冰想:其实用不着,宋玉章的心思,他懂。

他不要他,从前是,现在也是。

只是聂饮冰再不敢逼他了。

半夜时分,聂饮冰悄然离开,他一走,宋玉章便慢慢睁开了眼睛,卷曲的睫毛疲惫地一眨,宋玉章向里翻了个身,来回翻了几个身后,他按亮了壁灯。

宋玉章拥着被子坐起身,半躺着翻开了那本包法利夫人。

英文他现在懂的倒是逐渐多了起来,因为要使用,自然而然的掌握起来就变得快了,但是要这样长篇累牍地去阅读也还是有些困难,读起来全是一知半解,这样也很好,一知半解有一知半解的乐趣,他可以揣测、想象这个故事,或许会将这故事想的更残酷,也或许会将这个故事解读得更美好,将一本确定的书读成谜,多有意思。

手指头翻过一页,宋玉章猝不及防地在那书页中发觉了一个被金色的线圈住的句子。

他将那个句子在口中嚼了两下,发觉这简直就是像天意一般——这个句子里的每个单词他居然都认识。

“可是你会忘了我的,就像忘却一个影子。”

宋玉章摩挲了那几个美丽的单词,将那书合拢了,他重新躺了下去,扭暗了壁灯,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俞非鱼的贺喜与道别几乎是一同来的。

宋玉章从饭店里出来,遥遥的便看见了路边的俞非鱼。

天气暖和了,俞非鱼便又穿的单薄了,他不是故意爱俏,是身体好,真的热。

宋玉章今天喝的不多,对其余人招呼过后,穿过街道主动走到了俞非鱼面前。

俞非鱼笑容灿烂,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早想来祝贺你,可你实在太忙,我工厂里也很忙碌,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见你,过两天我就要去修铁路了,再不见说不准就得几个月见不着了,所以就想今天来碰碰运气。”

宋玉章听他把话说的清清楚楚,心里就很爽快。

相比于他身边那些复杂的人和事,俞非鱼是剔透脱俗的简单,俞非鱼的复杂不对着他,知世故而不世故,这就是俞非鱼的好处。

宋玉章余光中看见了聂家的车。

今夜他是单刀赴会,并且战绩显赫,在没有醉倒的情形下便全身而退,宋玉章收回目光,伸手拍了下俞非鱼的臂膀,“走,去我那吧,咱们好好聊一聊。”

俞非鱼全然没有想到,他同宋玉章的告别会告到床上去。

一开始,聊得好像还是很正经,宋玉章问他修铁路要先修哪一段,有没有把握,他答得也很细致,几乎是聊出了公事公办的气氛,然而宋玉章看他的眼神却是变得越来越柔软,柔软的带了点温存的意味。

俞非鱼逐渐便说不下去了。

宋玉章含笑看着他,“怎么不继续说?”

俞非鱼心潮澎湃,嗓子微微有些颤抖,“我、我能要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宋玉章眼睫一垂一翻,微笑道:“我以为你会大胆一些,要一个告别吻呢。”

俞非鱼面色渐红,他笑了笑,道:“其实我先前是个胆子挺大的人,只是不知怎么,在你面前,我不敢造次。”

“是么?”

“真的,”俞非鱼道,“一物降一物,我被你降住了。”

世上有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也有个道理叫做“刚刚好”,难说这就不是缘分。

宋玉章凝视着俞非鱼那张赤诚的俊脸,插在口袋里的手利落地向上一扬,“过来——”

俞非鱼以为宋玉章要亲他,然而宋玉章只是拉着他的手一路往上走,走到个房间门口,宋玉章一脚踢开了门,俞非鱼被他拉着进了房间,随后就被宋玉章推倒在了墙上。

宋玉章亲他,野蛮得像要吃人。

俞非鱼有种被强烈的侵犯感,同时又感到异常的刺激与兴奋。

他总受宋玉章不动声色的引诱,而未曾经历这样直白的索取。

宋玉章亲完了他,又柔顺地倚靠在他怀里,呼吸全喷洒在了他的喉结上,俞非鱼一低头,宋玉章正目光带笑地看着他,嘴唇慢慢翕动,他低而缓道:“……咬我。”

灯光大亮,深色的床单里半遮半掩地露出两具好身体,一具白皙修长,一具麦色肌肤肌肉微隆,起起伏伏之间,丝绸与沾了汗的肌肤光泽交相映衬,叫人几乎感到了刺眼。

宋玉章双手搂着俞非鱼的脖子,睫毛尖上一点汗水上下打颤,手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吸烟一般用力吸了口气,是快活透了的失控。

仰头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气息,宋玉章微喘着垂下脸,嘴唇轻靠在俞非鱼的颈边,脑海里是一片眩晕般的空白。

宋玉章发自内心地有些痴痴地笑了笑,感觉这一切似乎都是久违了,这样甜美、安然、简单、在他掌控之下的毫无负担的空白……宋玉章亲了下俞非鱼的侧颈,慵懒而闲适道:“宝贝儿,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