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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月心?脏跳得快蹦到耳朵里,她急急去推小森蚺的肚子,推不动。

小森蚺长大了,格外重,她推它?犹如推一座大山。

“艾丽莎,挪一挪!”

她急急地叫。

叫了好几声,熟睡里的小森蚺才勉为其难地抬抬肚子,往旁边挪了一毫米。

就这挪动的间隙,许清月赶紧伸手一捞,将小蛇捞出来,它?像丧失灵魂的叶片一样挂在她的手心?里,许清月想握它?,都怕把它?握没了,只得低下头去,轻声叫她:“宝宝?”

小蛇虚弱地抬头,视线空飘飘地看她,仅仅看一眼,甚至没有看完全,又?垂了下去,宛如濒临死亡。

许清月吓坏了,轻轻放它?在地面,拧开?水壶喂它?喝水。它?伸出蛇信,无力地探了两?口,软趴趴地趴着。许清月摘了树叶来,卷起树叶盛一些水,贴在它?的嘴边,缓缓倒进去。

小蛇下意识张嘴,都喝下了。

几乎喝了整整半壶,它?不再喝了,趴在草里,一动不动。

许清月见它?这样,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焦急地人发糊。太阳滚滚地晒在她身上?,她知道蛇不喜烫,便弯腰,用身体?和影子为小蛇遮挡。

她不敢挪动它?,它?实在太扁了,好似随时会随风飘走,她抬手想摸,也堪堪忍住了,就这样陪着它?。

许是喝过水后?好了些,还是被晒得发了困,小蛇渐渐进入睡眠。

许清月用草圈起它?,听着它?的呼吸虽疲弱,却像往常那样,睡得很安稳。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陪坐在旁侧,守着它?。

天地间静悄悄的,她的两?条蛇在身边睡得安宁,她看着摸着,身体?轻松下来。整个人一松懈,身上?顿时带起大片大片的疼痛,那些她在奔跑中撞击的手肘、踩过尖锐石头的脚掌、撞在树干上?的背脊,还有腰,在这瞬间,同时疼起来。

疼得密密麻麻,像成群的蚂蚁匍匐在她的身体?上?啃噬,尖尖的触角刺得她生疼。

她取下背包,脱下外套,曲抬手臂,看见手肘被树擦破了皮,留下细细的一条一条的纹路,整块手肘都发着红,再擦得深些,便要?出血了。

她用手掌包裹着手肘,轻轻地揉着,揉到热乎时,手肘的骨骼都轻活了一些,变得没那般痛。

膝盖淤青一片,一碰就疼。脚后?跟和侧面的筋紧紧绷着,一动脚就扯得如同抽筋那般疼,青幽幽地拉着。

脚指甲也折断了,断裂的指甲一半勾着袜子,一半卡在脚趾肉里,让她活动艰难。

许清月狠了狠心?,脱袜子的时候用力一扯,卡在肉里的断指甲被扯了出去,登时浸出血来,隐隐发痛,却比卡着指甲时好许多。

浑身都是擦伤,细碎的没那么疼的,许清月便不看了,任它?们疼着。只是背……挺不直,一挺就疼。

她毫无办法?,便保持着让自己稍微舒服的姿势,弯着背坐在那里。

一个棕色的瓶子递到眼前,许清月看去,熟悉的瓶子——昨晚方婷开?的那瓶威士忌。里面还有少少一层酒。

她疑惑地抬头,凝视递来酒瓶的曾海蝶。

曾海蝶手里的酒瓶往她递了递,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身上?,“擦了,好得快。”

怕许清月不信,她添了一句:“我小时候擦过。刚捡的,酒精还没消散。”

条件不好的时候,用酒擦伤口,可以消毒,确实能比伤口自行治愈要?好得更快。

许清月拿着酒瓶,神情悲痛又?复杂——酒洒伤口,很痛的。

最后?,狠了狠心?,拽起外套塞在嘴里咬住,她颠起酒瓶就往出血的脚趾倒去。

酒快流出来时,顿了顿,终究是下不了手。

“我来?”

曾海蝶问她。

许清月摇摇头,她是想起自己身上?的伤有点多,酒不够多。左手拿着酒瓶盖,往盖里倒一点点酒,再往脚趾倒,和右手食指抹着那些四处横流的酒液将脚四周涂抹个遍。

丝丝缕缕的火辣的疼升起,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脚趾比她还要?先?怕,她瞧着自己的脚趾,莫名笑出声。那蜷缩起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和脚趾是分?开?的两?个活体?生物。

曾海蝶不懂她为什么笑,只觉得她古怪。

看她半响,跪行着离开?。

许清月忽然叫住她:“我看见林弯弯了。”

曾海蝶浑身一顿,差些往前扑倒下去。她两?只手掌住地面,稳下来。

紧接着,快速转过身,语速急促地问她:“她在哪里!”

许清月皱眉想,她跳崖的时候,她们在后?面追,现在……

悬崖和她们目前的位置是反方向,林弯弯几人找过来,需要?一两?天。

许清月没有那么急着离开?,只是曾海蝶……

“不知道。”

她老实说:“我在水边遇到她们的,离这里只有半天的路程。你接下来怎么办?”

曾海蝶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离开?!”

她有些激动,不待许清月再说些什么,转身就爬走。

嘴里断断续续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时高时低。

许清月隐约听见她愤怒地说:“我要?等她来,我要?等她来!”

“杀死她,不,让她变成我这样,变成我这样。对?!变成我这样!”

她匍匐在地上?,两?双只手臂左右交换着在地面撑着爬行,像她身边的黑曼巴那般,越爬越快,越爬越快。

很快,她进了山洞。

她在山洞里来来回回地爬。

许清月不懂她在做什么,身上?的酒浸入伤口更疼了,疼得无法?分?心?去管她。

她咬住外套,嘶嘶抽气?。

最后?一点酒倒在手心?,反手抹上?后?背。

像火烧一样,后?背瞬间窜起火辣辣的疼,疼得额间浸出的冷汗,她咬紧牙关,忍过最初一抹烧疼之后?——也许是疼麻木了,便不再觉着有多疼。

夕阳下的风吹来,拂起脸前的碎发,吹得额头一片冰凉,脑袋抽疼。

许清月松开?嘴里的外套,急忙穿上?,怕冻感冒了。

在森林里生起病来,能要?命。

一番折腾下来,人又?累又?饿又?困,特别是看见两?小只睡得呼呼响,眼皮架不住地往下盖。

坐着也坐累了,她滑到地面,侧着身,靠在小森蚺身后?——想了想,还是挪远些,用小森蚺庞大的身体?挡着风,浅浅打起瞌睡。

她想,稍微睡一下就去捡干树枝回来过夜。

想是那么想,身心?疲倦地困过去,醒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许清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睡得很踏实,很香,很沉。

睡觉的时候,所有的烦恼都忘掉了,一直睡,一直睡,睡到同一个姿势累了,想翻翻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翻不了。

像被人钳制一般,动弹不得。

脑海里猝然想起林弯弯几人,是她们来了将她绑住了吗!

许清月一下子吓醒了。

睁开?眼陡然撞进一双黑黝黝的瞳孔里,那双眼睛一看见她醒来,亮起光,无机质的瞳孔变得黑耀耀的宝石。

是她的小森蚺。

她正躺在它?的肚子上?,它?用尾巴缠着她不让她掉下去。难怪她总觉得身下的草丛特别软,软得她不想醒来。

哪里是草丛,明明是小森蚺柔软圆圆的肚子。

它?弯下蛇颈,一双眼睛亮亮地瞅着她,蛇信“嘶嘶”地叫:“妈妈!”

“妈妈醒了!”

它?用脑袋去蹭妈妈的脸,却不想因为自己长大,脑袋也长了,猛地蹭去,直接将妈妈顶翻了,差点从它?的肚子上?翻下去。

幸好它?的尾巴团得快,急急卷住妈妈。

它?不好意思地吐吐蛇信,埋下脖子,一脸羞赧。

没想到,它?的力气?也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脑袋去蹭妈妈。

妈妈没有力气?,又?轻,像它?身下的青草一样,蹭一下就飞了。

妈妈刚才又?被它?的大力气?吓到吧……

小森蚺忐忑地张开?颊窝,去感知妈妈的情绪。

却听妈妈“噗嗤”笑出声,随后?一只手贴在它?低垂的脑袋上?,轻轻的一下接一下地抚摸,像往常妈妈摸摸它?那样。

“艾丽莎长大啦!”

妈妈欢喜地说。

小森蚺一颗心?脏开?心?到“咚咚咚”跳舞,它?兴奋地抬起头,对?妈妈用力点头。

“嗯!嗯嗯!”

它?长大了!长得像成年蛇那样又?大又?有力量,它?可以驮着妈妈走,可以摊开?肚子让妈妈睡觉,可以用尾巴圈住妈妈和弟弟,让它?们在晚上?睡在它?的肚子里,不被冷风吹!

它?松开?妈妈,圆圆滚滚的身体?往旁边一滚,摊成长长的一条趴在草丛里,回头欢喜地叫妈妈:“你快看!”

“看我长得多长!”

它?努力抻直身体?,让自己变得更长、最长,妈妈惊叹的那种长。

许清月听不懂,却不妨碍她惊艳地伸手去摸它?的背,摸它?的鳞片。

它?的鳞片随着身体?变大而变大了,上?面的纹路也张开?了,那些琥珀一样的椭圆形的纹路更是美得惊心?动魄,犹如埃及荷鲁斯之眼。

“好漂亮!”

妈妈摸得超级温柔,像对?待珍重的物品那样缓慢地欣赏,让小森蚺十足肯定自己就是妈妈的心?头宝。

它?的心?脏像抹了红糖一样甜甜蜜蜜的,甜得它?发晕。

宽宽扁扁的脑袋恍若在云端一般,轻飘飘地搭在草丛里,头往深草里抻一抻,悄悄藏进去。

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它?的颊窝好烫好烫,像烧烫的红酒,甜得腻弟弟,甜得它?好羞。

蛇信的“嘶嘶”声溢成了“嘤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