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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击已经超脱了人的范畴, 是真正“天”与“天”之间的对决。

雷电的光柱由深渊直至天穹,自下而上寸寸粉碎,既而完全爆炸开来, 数不清的耀眼枝杈密密麻麻布满荒野。遮天蔽日的厚重劫云为之一清, 从缝隙间隐约露出了天穹辉煌的光芒。

那就是传说中的上天界。

数百年来都没有过飞升的详细记载, 更没人见过真正的成仙是什么样。连徐霜策都不禁极目望去,视线穿过变幻不定的云层, 却突然心有所感,眉尖一跳。

——道经中所描述的上天界清净、祥和、虚无而极乐,但此刻他却隐隐感觉到厮杀征伐的气息, 正从劫云流动的缝隙间泄露出来。

难道上界的众神此时也在激烈厮杀?

为什么?

裂隙转瞬即合, 厚厚的黑云再次迅速盖住苍穹, 挡住了徐霜策的视线。紧接着第三道天雷以更快、更惊人的速度打下来, 直接击中了那方双面镜;镜中人竟然丝毫不示弱,反手又是一道更加吞噬天日的剑光劈了回去,整个世界都被四散的惊雷所吞没了!

几个人都无法再身处风暴中心, 被迫退到了旷野之外。雷劫一道比一道凶残、一道比一道酷烈;但镜中人的回击也一剑比一剑狠厉、一剑比一剑强劲。九九八十一道极恶大劫劈到最后,深渊已被倒灌的江海吞没,平原尽数陷为沼泽;最后一道毁天灭地的巨雷狠狠对上惊世剑光, 猝然爆出天地共鸣!

所有人的耳朵都暂时听不见了,触目所及全是白茫茫的亮光。

不知过了多久, 漫长得仿佛熬过了数年, 脚下震荡的大地才渐渐在轰鸣中勉强平息。

众人麻痹的五感终于一点点恢复,穆夺朱痛苦地扶着太阳穴,沙哑道:“那是什么?”

只见铅云散去,天光四射,史无前例的浩荡雷劫终于过去了, 但深渊上空那明光澄澈的双面镜仍然没有消失。

它虽已裂纹密布,却并没有碎,缓缓旋转着放出千万层温柔绚丽的绯光,如轻纱般飘向四面八方。

那其实是一道强有力的守护法阵。

大宗师还没来得及散尽的最后一丝残魄,就在那法阵的保护下,缓缓从深渊中升了上来。其他早已消散在天地间的三魂六魄也奇迹般被法阵重新聚拢,璀璨光芒汇聚,重塑出了完整的法身元神,正是那位大宗师生前的模样。

他悬浮平躺在半空中,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望向面前的双面镜。下一刻镜中绯影一闪,那看不清面貌的镜中人再次出现,友善且毫无保留地向他伸出手。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那面镜子几乎粉碎的时候,徐霜策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股难以控制的不安和焦躁,几乎想立刻扑上去查看。直到镜中身影再次完好无损显现出来,那焦急的情绪才稍微有所缓解,咽喉里的心脏落回胸腔。

紧接着,他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丝针扎般的怒火。

这刺痛来得隐秘又无缘无故,徐霜策还当那是错觉,随即发现那不由自主的强烈忿意既不是不是针对自己,也不是针对镜子——竟然是针对虚空中那位死而复生的大宗师。

怎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快得来不及让他分清。下一刻,只见大宗师的元神没入镜面,随即金光四射、天门开启,双面镜载着那渡劫成功的元神,向传说中的上天界飞升而去。

一个金丹全毁、元神自爆、魂飞魄散的大宗师,竟然在余魄散尽的最后一瞬奇迹般渡过了九九八十一道极恶大劫,立地兵解,飞升成神,简直是有史以来前所未见的场景。

徐霜策抬头望去,只见镜子越升越高,直至快要没入上天界那道神光四溢的门里时,门内却突然黑影一闪,紧接着竟然有一道黑袍嵌银、手持神剑的人影冲了出来!

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来者的面容,但徐霜策心头猛然一撞,强烈而又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占据了全部意识,刹那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认识他。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这么熟悉?

没有人发现徐霜策神情像是被冻结了,微微紧缩的瞳孔里映出高空中那不可思议的一幕——黑衣人影周身爆发出神祇一般惊人的威压,手中神剑裹挟天地飓风,暴怒刺向镜面。

他要撕碎那刚飞升的宗师的元神!

就在那一时刻,飓风从地平线席卷整个世界,城池崩裂、旷野倾覆,天地如一口巨锅倒转过来,周遭一切都被无形的洪流瞬间卷走。

——支撑这段画面的意识终于走到了尽头。

所有人同时被卷进虚空,随着轰隆一声震人发聩的巨响,大地粉碎化为尘土,将万物淹没至顶!

徐霜策蓦地睁开眼睛。

他正站在金船藏尸阁大厅中,眼前是冰床上面容平静的尸体,周遭应恺、长孙澄风等人正接二连三醒来,因为五感冲击过于巨大而纷纷向后趔趄。

他们的元神回到了现实。

尉迟锐只觉天旋地转,痛苦地捂着额角:“我们怎么出来了?”

长孙澄风一手扶着冰床稳住身形,脸色并不比他好看多少:“应当是度开洵植入兵人丝中的意识到这里就结束了吧。”

应恺扶额唏嘘:“幸好。幸好那位前辈最终重塑元神,应当是顺利飞升了吧。”

“……”徐霜策慢慢地回过头,问:“顺利飞升?”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听出这话音调不太对,应恺抬头诧异道:“你怎么了?”

徐霜策原本就冷淡的脸此刻更像是被冻结了,眼神直勾勾望着他,半晌沙哑道:“你没看见最后上天界出来的那个人吗?”

应恺莫名其妙:“什么人?那位前辈的元神不是直接往天门去了吗?”

“……”

徐霜策环顾周围,视线从每个人一头雾水的脸上掠过,又重复了一遍:“你们都没有看见?”

穆夺朱、尉迟锐、长孙澄风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应恺疑道:“你是看见什么了吗,霜策?我只看到法器载着那位前辈飞升而去,应当是顺利渡劫了啊?”

“那镜中人呢?”

应恺愕然问:“镜中?有人?”

没有人看见镜中那一剑抗天劫的身影,更没人看见最后那位黑袍银铠、手持利剑扑向镜面的神祇。

徐霜策闭上眼睛,面色微微苍白。

“你没事吧霜策,”应恺担忧起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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