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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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开洵生来就不是个善茬,但也不该坏到这份上,他那一色阴邪的四柱八字肯定是后天被改动过的。宫惟大惊之下正待追问,身后却无声无息刺来一柄血剑,刹那间他躲避不及,被一剑刺穿了小腹!
“你不觉得好奇吗,”曲獬慢条斯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是有人生来拥有与宣静河相同的天赋,却走上与宣静河截然相反的道路,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呢?”
宫惟一剑挥开度开洵,暴起怒吼:“曲獬!!”
当一声亮响,鬼太子稳稳挡住白太守剑锋,微笑道:“我从这对兄弟俩出生前就开始关注他们了,当哥哥的非常无趣,当弟弟的却天赋惊人。你说将来当宣静河亲眼见到自己杰出的后辈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宫惟厉声喝问:“宣静河人在哪里?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鬼太子歪头一笑,那弯弯的眼梢让人毛骨悚然:“你猜?”
话音未落血剑再度刺来,宫惟悍然迎击,连环爆炸般的强悍气劲顿时震动了远处整座褪婀!
宫惟此时已然负伤,而曲獬只有分身没有神躯,缠斗上千招不分胜负。这番剧烈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人,眼看仙盟众修士就要被惊动赶来,度开洵竟然冒险去而复返,暗中向鬼太子打了个眼色,突然从身后向宫惟拔剑偷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鬼太子却猛地感应到什么,面容一凛:“走!”
度开洵到底还年轻,迟了须臾没反应过来,只见鬼太子一闪便消失在了半空中。
下一刻,一股磅礴强劲、疾如惊雷的剑势当空而下。
度开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来人一剑当胸轰了出去,狂喷出一大口血,活生生砸倒了成排树木!
是沧阳宗主!
宫惟紧捂着汩汩冒血的腹部,眼底亮起了难以置信的光彩:“徐白?”
徐霜策收剑转身,冷淡道:“你唤我什么?”
“……”
宫惟一下僵住了,半晌好似意识到什么,眼神中的光芒又渐渐黯淡下去,小声道:“……徐宗主。”
徐霜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沧阳宗主挺拔的身影在月下出尘脱俗,犹如谪仙,但不知为何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像是最近一直没有睡好过似地,目光刻意避开了宫惟的脸,扫过腹部伤口时猝然停住了。
少顷他才把视线从那血迹上移开,说:“你不应该逃出褪婀。”
比伤口还要疼痛的酸楚蓦然涌上心头,宫惟站在原地怔愣片刻,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徐白?我是……我是你的小狐狸呀。”
徐霜策皱起了修长的眉角。
――小狐狸。
凝固九千年的记忆在刹那间发生了动摇,仿佛岁月的洪流中闪现出吉光片羽,让他心头掠过一丝恍惚。
这时仙盟众修士赶来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惊疑斥问脚步声不绝于耳。徐霜策强迫自己稳住心智,扭过头去不再看宫惟,冷冷道:“你不是一面镜子么?”
如果仔细听的话,那语气深处似乎有一丝怨怼。
宫惟仓惶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徐霜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谁也不知道回去后徐霜策又做了那个梦。
从第一次遇见那个自称镜灵的少年起,同样的场景就反复出现在沧阳宗主不为人知的梦中。梦里他站在一张云雾般的软榻边,看着那个少年醉卧在榻上,深绯衣袍肤如冰雪,流水般的鬓发中氤氲着一丝桃花芬芳,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毫不设防的模样。
那么甜美旖旎,伸手便能将之攫取。
徐霜策心跳如鼓,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全部的理智都绷紧了要逃离,实际做的却是低下头,吻上了那柔软的嘴唇。唇齿相交,亲密无间。
少年被吻醒了,没有丝毫不快,拖着长长的好听的声音喊了声徐白。然后他双手搂着徐霜策的脖颈,呢喃着听不清楚的撒娇,轻而易举就把徐霜策拉到了床榻上,两人一同陷进那个深深的、隐秘的、没有尽头的美梦里。
“你知道镜子最喜欢做的是什么吗?――模仿。”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再度从意识深处浮现,微笑道:“不论你奉上怎样卑微热烈的爱,镜子都能原样反射回来。”
“这才是你此生最大的不奈何啊。”
徐霜策蓦然惊醒,翻身坐起。但下一刻雪后桃花的气息又从身侧拂来,他眼睁睁地看见那少年再次从虚空中出现,倚到自己颈窝中,笑吟吟道:“我最喜欢徐白啦。”
“我每次看到徐白都满心欢喜,仿佛春风晓月、花团锦族,想是因为我喜欢徐白的缘故吧!”
……
“走开,”沧阳宗主一手紧紧掐进额角,从牙关里迸出两个字:“走开!”
他猛一拂袖,气劲如利刃绞杀,将层层相套的梦境撕成千万片,一扫而空!
――冷月从窗外照进璇玑大殿。
寝殿空旷,夜深人静,只回荡着徐霜策一人急促沙哑的喘息。
他坐在床榻上,慢慢扭头望向自己身侧。梦中残存的旖旎还萦绕在心头,床榻另一侧却是冰凉平整,空空如也。
那名叫宫惟的少年正远在褪婀,根本就从没来过沧阳宗。
不过一面镜子罢了――徐霜策眼神森寒,一字字带着恨意想。
不过是一面让我看清自己是如何堕入情障,又如何悲哀可笑的镜子。
数日后,度开洵因虐待家奴、行凶伤人,在其兄长的默许之下,被仙盟判决流放极北之地。
谁也没想到的是,度开洵流放到半途中,遇到了不远万里追杀至此的徐霜策。
“你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刺伤了那个叫宫惟的妖孽?!”临死前度开洵难以置信地问。
徐霜策没有回答,拔剑而出,不奈何寒光照亮了整座冰川。
度开洵人头飞下悬崖,临死那一刻还凝固着震惊和错愕。
寒风呼啸掠过雪原,徐霜策收剑回鞘,心头再度泛起一丝丝难以遏制的痛恨和渴望――痛恨这样沉沦情障、无法自拔的自己,又渴望能以此为缘由,在未来每一个夜晚沉入更深更隐秘的梦境。
他突然特别想去褪婀见一见宫惟。
他想亲口问问那个少年,他说他是自己的小狐狸,这句话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