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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沐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左都御史施卓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非要将案子捅出来,刑部尚书萧御却知道这?里头牵扯首辅燕平,试图遮掩,裴沐珩想给燕平反应时机,在一旁斡旋。

至午时,好不容易安抚住施卓,打了?一阵太极,裴沐珩回到文昭殿隔壁的小院,却见自己?父王擒着一青花瓷茶盏站在廊庑望天。

“要下雨了?。”他这?样道。

裴沐珩手中捏着一叠文书,顺着长廊踱步过?去,一面跨入门槛,一面问他,“徐家的事处置好了?吗?”

熙王转身跟了?进去,“陛下没有怪罪徐家。”

裴沐珩脚步一凝,转身看过?来,目色阴沉,“什么叫没有怪罪徐家?此事定是无中生有,徐家是无辜的。”

“徐家不无辜。”熙王抬起眸,将茶盏搁在案上,神色复杂看着他,

“你媳妇儿已在我和你母亲面前坦诚,她着实非徐家女,”熙王将徐云栖的话转述一遍。

裴沐珩闻言明显一愣,指腹间的文书跌落在案上,他面色冷冷,如同一片凿在深渊的湖,掀不起半点波澜。

屋子里陷入沉默。

黄维很有眼?力劲的将人都带出去,小院内只剩下父子俩。

熙王没有久留的意思,站在书房中未落座,片刻后,裴沐珩慢慢垂下眸,将跌落的文书重新理了?理,一言未发。

先是抛头露面行医,又非徐家亲生女。

她身上太多太多未知,令人应接不暇又措手不及。

难怪提出和离。

裴沐珩第一念头是责怪,责怪徐云栖不信任他,什么事都瞒着他,转念一想,她是因圣旨所迫嫁给他,他又有什么理由埋怨。

熙王不问,也知儿子心?里定是一团乱麻,一面是同床共枕半年的妻,一面是世家圭臬朝争未来,孰轻孰重其实一目了?然,只这?一松手,往后他便可娶到符合世家闺范足以助他前程的妻。

既如此,那便快刀斩乱麻,他接着道,

“你祖父的意思是,皇家妇声誉贵重,不可操抛头露面之业,已准许你们和离……”

熙王话未说完,那道清冽的嗓音直直插过?来,突兀地?截住他的话,

“父亲,陈明山又出事了?,他当年入京兆府为推官,实则是用银子买来的,是秦王卖官鬻爵之故,案子闹出来,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查……”

他的眸色极淡,如同天际的云,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绛红郡王服糜艳夺目,衬得?他面颊越发白皙,修长挺拔的身姿清落立在那一处,那眉眼?清隽毓秀,衬着并不宽敞的书房也跟着亮堂了?几分?。

熙王看着依旧镇定自若的儿子,没有接他的话茬,“只需你入宫请旨,今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裴沐珩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将文书往案角一放,低头想要寻什么,没找着,扬声道,“黄维,陛下赐予我的官印何在,案子转交大理寺的文书需要盖戳……”

侯在门口?的黄维屁颠屁颠往里跑,进来时听得?熙王一声叹,

“哎,你好自思量。”

扔下这?话,熙王阔步离开。

等那道威武的身影消失,裴沐珩却扔开文书,慢慢坐了?下来。

黄维从?身后的书架匣子里寻来官印,递给他,“三?爷,在这?呢。”

裴沐珩目光凝着那一枚血红的印章,许久没有做声。

雨如银针满天散落,滴滴答答敲在他心?尖。

案上那盏给他备好的茶,已微凉,浅浅一酌,清嫩的峨眉毛尖在唇齿间漫开,余下来的是一抹苦涩。

*

午后乌云密布,天际的云层层叠叠,仿佛要倾塌下来。

皇帝准许和离的消息不知怎的便在城中传开,消息至清晖园,徐云栖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吩咐银杏,

“收拾东西,咱们离开。”

兴许是行走江湖多年,养成了?利落奔走的习惯,徐云栖转眼?便收拾了?好了?一个布囊,里面只几件换洗的衣裳,一些银票,并一个简单的木匣,匣子里搁的是三?支玉簪,两对耳坠,再有一个镂空的金坠子,坠子有足足一个鸽子蛋那么大,里面仿佛搁了?什么东西,她瞧不见,是外祖父临行前交给她的宝贝,只道让她无论如何要随身携带,徐云栖出门戴在脖子上,回府便藏在匣子里,片刻不离。

银杏温温吞吞从?小药房收拾好了?医箱,又将装满医具的医囊绑在腰间,转身看着药房里余下的瓶瓶罐罐及一架子的药材,问道,“这?些怎么办?”

徐云栖将行囊往身上一背,淡声道,“不必管了?。”转身便要出门。

“那嫁妆呢?”这?一回,小丫头明显带了?哽咽。

徐云栖回过?身,无奈看着她,见她眼?眶泛红,走过?去抚了?抚她眼?角,笑吟吟宽慰,

“傻丫头,嫁妆里大半是王府的聘礼,余下是徐家添妆,此前王府给了?丰厚的回门礼,相当于已抵了?徐府嫁妆,不是咱们的东西,分?文不取。”

银杏本?就绷着情?绪,被她这?一抚,眼?角的泪反而不可控地?滑落,恨道,

“三?公?子也真是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姑娘给他做了?半年妻子,他就这?么狠心?。”

徐云栖觉得?小丫头有些无理取闹,“是我提的和离,与他无关。”

银杏哼了?几声,“是您提的没错,可您不就是看着他们不乐意您行医不愿拖累人家嘛,他若当真对您有几分?情?,早该拦住王爷和陛下。”

徐云栖发现?小丫头有些钻牛角尖,她抚了?抚额,不欲跟她解释,“行了?,咱们走吧。”

刚出门,迎面撞上陈嬷嬷,陈嬷嬷一抬眸见主仆二人东西都收拾好了?,泪湿了?眼?眶,几番想劝阻,最后数度哽咽,只道,

“少奶奶……亲家太太来了?,在门口?等您呢……”

徐云栖微露讶异,“我母亲来了??”

银杏这?才从?她身后探出头,“夫人来了??这?还差不多。”

她以为连徐家也抛弃了?姑娘。

话落,便见章氏身边的嬷嬷已先一步进了?门庭来,迎着徐云栖往外头走,

“夫人听了?消息,便立即带着奴婢来王府接您。”

那头陈嬷嬷一面疾步跟着,一面心?急如焚解释,“少奶奶,您别急着走啊,圣上虽是松了?口?,可三?爷还没请旨呢,至少……至少也等和离书下来再走。”

不等徐云栖答复,那徐家嬷嬷便皮笑肉不笑道,“等三?公?子回来,遣人送来便是,我家夫人可不舍得?我们家大小姐在外头看人脸色。”

“嬷嬷是不知道吧,我家姑娘可不愁嫁呢,听闻圣上要做主和离,那蒋家的伯夫人早早就等在我家门口?,只等圣旨一下,便要求了?我家姑娘去给她家做掌家娘子。”

身为奴仆哪个不愿意跟着性子好的主母,陈嬷嬷也舍不得?徐云栖,忙道,

“老姐姐快别说这?样的话,事情?还没有定数,我们三?爷还没回来呢……”

说话间已到了?门口?,谢氏尚在迎客,可惜徐云栖母亲章氏马车都不肯下,只等着徐云栖出来,便把女儿接走了?。

徐云栖这?厢刚离开王府,关于她和裴沐珩要和离的消息传遍整座上京城。

燕家这?边,将将缓过?劲来的燕老夫人闻言瞪大了?眼?,

“确有此事?”

燕家大太太回道,“可不是,徐娘子毕竟是皇家妇,皇家哪里容得?她坐诊行医,陛下已准许二人和离,只等三?公?子入奉天殿请旨,事儿便落定了?。”

燕老夫人连连摇头,“能够理解,却不能接受,”老夫人也是个爽利的性子,

“咱们燕家没这?么多规矩,那么好的姑娘,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她朝大太太使了?个眼?色。

大太太立即明白了?,“咱们府上适龄的公?子有五位,除了?少陵要留着给珊珊,其余的随便徐娘子挑。”

这?里头有两个是大太太的儿子,还有两个是二房的。

燕老夫人见儿媳妇识趣,很是满意,“你是个聪慧的,可别计较她嫁过?人,也别嫌弃她的出身,她救了?少陵的命,便是燕家的贵人,将她娶进门来,咱们燕家只会沾福气,横竖别管嫡庶,她看上谁,任她挑便是。”

“你吩咐个人去皇城打探消息,只等三?公?子拿了?圣旨出来,咱们便去徐家提亲。”

大太太立即应声离去,她刚出门,便见燕家二太太风风火火跑进来,

“等不了?了?母亲,听闻那蒋家夫人人已坐在了?徐家门口?。”

老夫人愣神,“哪个蒋家?”

二太太解释道,“明时坊宁远伯府蒋家,祖上立过?军功,如今蒋老爷在镇江任守备,是四品府邸。”

一听是四品府邸,老夫人脸色反而愁了?,有了?这?次教训,徐家不一定乐意让徐云栖高嫁,思忖片刻,老夫人开始排兵布阵,

“老大媳妇,你入宫寻燕贵妃,让她帮着促成这?门婚事。”

“老二媳妇,你喊上礼部左侍郎的夫人,现?在就去徐家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