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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万不得已?,裴循不想用强。

“云栖,不要为难自己,我保证,一日过后,让你?见?到你?外祖父。”

徐云栖这回神色坚定,甚至流露出一分狠色,“我是我外祖父教?养长大?的,他?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什么?荀允和,什么?裴沐珩,什么?江山夺嫡皆不在?我眼?里,见?不到他?,我绝不会受任何胁迫!”

“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来吗?我明摆着告诉你?,裴沐珩不许我来,但我来了,我就是要孤军深入,去到我外祖父身边,只要能见?到他?老人?家?,无论刀山火海,吾往矣!”

无论刀山火海,吾往矣!

吾往矣……

徐云栖眼?底绽放的这份魄力与霸烈,竟令裴循有一瞬的失神,看来他?还不算了解她,又或许这才是徐云栖的本色。

难怪她连银杏都不带,原来她早做了准备,以裴循之城府,他?自然也怀疑徐云栖不过是裴沐珩放出的饵,但现在?徐云栖亲自承认,还真是让他?微微吃惊。

然而,又怎样?

很快,裴循眼?眸深深眯起,露出几分阴沉。

“云栖,得罪了!”

*

申时初刻的天色已?暗如长夜。

苍苍茫茫的雪毛在?半天飞舞,苍穹深深堆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整个天际仿佛要倾轧而下。

兴许是朝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感染到了京城百姓,偌大?的都城,街上行人?稀稀疏疏。

裴沐珩与燕少陵立在?京城正中最?大?的一座望楼。

武都卫掌京城巡逻稽查,每隔一里地设一望楼,平日三人?一岗,立在?此地望火缉盗,若遇重大?变故,望楼还可?传递重大?军情。

而这座最?大?的望楼地处正阳门之南,去宫门十里之地,立在?此处可?俯瞰城中大?半景象。

裴沐珩选这个位置,也因这里正处成国公府与文国公府相交的中轴,他?可?利用望楼看清两府的形势。

而立在?二人?身侧的,还有一人?,正是被徐云栖落下的银杏,

她从?望楼的柱子后探出半个头,眼?巴巴看着成国公府的方向,一抽一搭小声啜泣。

姑娘胆子真的是太大?了,若出了事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武侯往文国公府方向指了指,

“将军快看,有四辆马车从?文国公府使出来,分别朝四面八方驰去!”

身着银色铠甲的燕少陵,抬目望去,只见?黑黢黢的夜色里,文国公府附近的小巷子灯火闪烁,他?抹了一把汗哼道,

“这个老狐狸,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竟整这些歪门左道。”他?不屑地埋汰几句,扭头觑着裴沐珩,“要不要追?”

裴沐珩目光从?成国公府方向收回,看向文国公府方向,

“当然要追,不过这里面到底那辆马车坐着老爷子,很难断定,”说完他?看向银杏,“银杏,该你?出马了!”

银杏吸了吸鼻子,抬袖拭去泪水,将姑娘交给她的金丝马甲往胸背一套,狠狠振声道,

“跟我走!”

小丫头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侍卫下了望楼。

裴沐珩有武都卫在?手,武都卫掌巡逻,他?的兵马在?城中驰骋那叫名正言顺,这是裴沐珩最?大?的便利,而文国公第一计,便是要用四辆马车,逼着裴沐珩分散兵力。

裴沐珩又岂是好惹的,他?照旧立在?望楼没动,等着银杏的消息。

银杏,徐云栖和章老爷子素来有暗语相通,这是祖孙三人?行走江湖养成了的习惯,这些年就靠着这套暗语,她们无论分离多久,总能汇合。

银杏被王凡拧上了马背,带着她往最?近的马车驰骋,每撞上一辆,银杏便吹一特殊的鸟哨,其中三辆没有反应,唯独其中一辆通往西北方向去的马车,发出了微弱的求救信号。

很快一束信号烟花悄悄在?某一隅闪烁,裴沐珩瞧见?了,立即转身下望楼而去。

燕少陵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奔下望楼,底下上千武都卫高举着火把,个个神情肃整,整队侯驾,裴沐珩翻身上马后,指了指成国公府的方向,“少陵,那边看你?了!”

燕少陵一个箭步跃上马背,整个人?如同一头豹子似的快如旋风奔向成国公府,

“不救回三嫂嫂,我提头来见?!”

随着他?一声令旗麾下,五百精兵随他?奔赴东面。

裴沐珩看了他?背影一眼?,蓦地调转马头,朝西北方向疾驰。

五百侍卫紧随其后,更有熙王府十几名暗卫高手护在?左右。

前方王凡也带了一队人?马踵迹在?那辆马车身后,可?惜对方且战且退,进退自如,王凡一时没能奈何他?们。

片刻,马蹄声由远及近,眼?看马车在?望,燕少陵一名副将请示裴沐珩,

“郡王,要不要分兵?”

裴沐珩目色幽幽盯着前方深长的巷道,摇了摇头,“不必,切忌分兵!”

副将不解,心?想就这么?包抄过去,没准能将马车拦个正着,而现在?,这么?多人?马被狭小的巷子限制,施展不开?拳脚。

夜色里,裴沐珩一面飞驰,一面侧眸看他?,“你?知道文国公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他?擅长不动声色给人?下陷阱,你?若是这么?想,就着了他?的道。”

副将揉了揉脑袋瓜子,琢磨不明白,只是想起燕少陵的吩咐,最?终点?头,

“好嘞,听郡王吩咐便是!”

于是这五百精兵就这么?尾随马车到了城北一处街道,与此同时,裴沐珩与银杏和王凡也汇合了。

那辆载着章老爷子的马车,往西北疾驰两条巷子后,蓦地转向北面,眼?看就要抵达主干道阜成门大?街,赶车的中年男子看了看身后,

身后的追兵越离越远,似乎已?经停下了。

怎么?回事?

跟在?马车左右的共有十余人?,均是文国公府的精干侍卫,一行人?拱卫马车奔到此处,发现裴沐珩等人?停下后,大?家?脸色都变了。

“他?们为什么?不追了?”

这名中年男子是文国公在?军中的心?腹爱将,曾在?战场立过赫赫战功,今日文国公将他?调来与裴沐珩周旋。

中年男子看着突然如潮水褪去的兵力,暗道不妙。

“为什么?不追了?”

同样发出疑问的还有燕少陵的副将。

这位副将个子并不高,却生得十分雄壮,眼?看前方即将抵达宽阔地带,很快就要追上马车了,裴沐珩却突然退兵,他?很是不解。

这位郡王莫非是带着他?们玩来了吧。

裴沐珩高坐在?马背,淡淡往前方指了指,“你?可?知道前方有什么?衙门?”

副将毕竟常年在?京城巡逻,对京城各个角落知之甚深,借着火把的光色往前面细细勘察一眼?,又抬眸往附近望楼扫视一周后,渐渐明悟过来,

“如果我没记错,前方阜成门大?街有都察院在?宫外的分院,还有虎贲卫的驻军衙门……”

一提到后者,副将猛地反应过来,满脸震惊看着裴沐珩,“这便是文国公的计谋?”

天色已?彻底暗下来,前面的阜成门大?街灯火通明,却无行人?路过,巷子口那一抹光亮仿佛是一道圣洁的灯火,引着人?往前,再?往前……

“虎贲卫驻军在?此拱卫皇城,平日无召,将士们按兵不动,一旦有召便可?破门而入,保驾勤王。”

“你?可?知道虎贲卫两位中郎将是何许人?也,其中一人?是陛下心?腹无疑,而另一人?叫斩游,他?曾在?文国公手底下效力,如果我没猜错,今日必定是此人?值守,一旦咱们进入虎贲卫驻军附近,双方起了乱子,虎贲卫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介入,以武都卫这点?巡逻的兵力,哪能抵抗得了身经百战的禁军?届时,咱们这点?优势便微不足道了。”

文国公就是文国公,以一辆马车为诱饵,差点?就要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带入陷阱。

裴沐珩有个习惯,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轻视任何一位对手,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是他?一贯作风,是以他?细细将文国公履历给捋了一遍,罗列出他?可?能的亲信,以做到心?中有数。

如果文国公目的仅仅是藏好章老爷子,事情就简单了。

可?偏偏文国公目的不仅于此,心?思缜密如裴沐珩,又怎会猜不到文国公真正的用意呢,文国公定是想以章老爷子为诱饵,射杀他?。

一旦对方目的变得复杂,裴沐珩便可?以之做文章。

所以裴沐珩撤兵,回到一个安全的境地,等着文国公将人?主动送上门来。

你?既然想杀我,就得乖乖被我牵着鼻子走!

消息很快被递到文国公耳中。

彼时文国公正坐在?一处幽静的院子喝茶。

这是一处布满杂草的荒院,院子多年未修,荒草萋萋,远处假山传来淙淙流水声,衬得整个院子格外幽静渗人?。

很多年前他?曾在?此地遇见?一个人?,结成一段缘,而今日该要做个了结。

文国公独自穿着那身灰色的道袍,坐在?院子正中的圈椅,圈椅旁搁着一高几,上头摆着一副残棋,一暗卫匆匆行来,单膝着地跪在?他?脚跟前,神色惭愧道,

“老爷,咱们的计策被裴沐珩识破了,他?先是轻而易举找到了真正的马车,待辗转将人?追到阜成门大?街处,他?又悄无声息退兵了,眼?下咱们进退两难!”

暗卫不敢看文国公的脸色,将头压得很低。

檐下嵌着一盏孤灯,晕黄的灯芒透过树梢洒下密密麻麻的光影,光影在?他?脊梁上渡上一层清晖,一如当年。

文国公抿了一口茶,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不赖呀,这个裴沐珩。

他?早知这位裴三公子聪慧绝顶,今日还是头一回见?识。

文国公也算裴沐珩半个师傅,在?见?识过裴循那等神乎其技的射艺后,裴沐珩的骑射在?文国公眼?里有些不够看,不过裴沐珩饱读诗书,对政务的造诣却在?裴循之上,这一点?他?可?堪与荀允和相匹敌。

上回盐引换粮一事,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