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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范太医垂着眸双肩战栗,“很是不巧,这一撞引发了心肌梗塞,人就这么没了,我赶到?时,他已没了呼吸……”

范太医扑腾一声跪在柳太医跟前失声痛哭,

“不仅柳兄没了,明月小公主也没能救回来,陛下震怒……”

皇帝听到?这里?,眼神缓缓眯紧,面色发乌,当年失去女儿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么瘦小的孩子蜷缩在他怀里?,不顾自?己命悬一线,甚至还笑着宽慰他,

“爹爹不哭,爹爹不哭,女儿会在天上看着您呢……”

她?含笑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为此,他差点拔剑砍了熙王。

“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皇帝木声问?,

章老?爷子眼底闪烁着寒芒,“我发现师傅死的姿势诡异,他有根手指一直抵在腹腔,仿佛在暗示什么。”

“我这人脾气不好,从不轻易信人,那姓范的语焉不详处处透着古怪,我心中揣着狐疑,打算等师母给师傅收殓时亲自?瞧一瞧,更?诡异的事发生了,那位范太医为示哀悼,决定亲自?收殓,不仅如此,范太医还暗示师母,只?道此事牵扯明月公主,若是不想被牵连,柳家最好速速离京,故而柳家甚至不敢办丧事,就匆匆将师傅的灵柩搬去了城外佛门寺……”

“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一日夜里?趁人不备,我去城外佛门寺,悄悄开了师傅的棺,我划开了他的腹……”

老?爷子说到?此处,整个人仿佛是浸润在冰水里?,惊魂落魄,

“你发现了什么?”皇帝目光发紧。

老?爷子咬着牙,眼角的皱纹隐隐颤动?,目光射向侯在一侧的范如季,

“我发现师傅压根不是猝死,而是被人下了名叫千机的剧毒,此毒无色无味,喝下后胸闷气短,四脚抽搐,与猝死症状一般无二,如果我没猜错,给他下毒的就该是这位范太医的父亲,曾经?太医院院使范青山!”

范如季身子一软,扑腾跪地道,“你胡说,你污蔑,”他眼底交织着惶恐与震惊,嘶声力竭吼着,“我父亲与柳太医乃莫逆之交,岂会害他性命?”

老?爷子冷笑一声,瞥着坐在范如季前面的皇后,

“你父亲当然没有动?机害我师傅,可如果是幕后主使威逼他干的呢?”

范如季喉咙一哽。

皇帝顺着他视线落在皇后身上,神色晦暗,“你说的主使便是皇后?”

老?爷子目色一沉,“没错,因为范太医和柳太医发现了皇后娘娘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时候范太医更?聪明,晓得皇后不会放过他,所以主动?替她?料理了柳太医,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范如季不敢相信事情真相是这样,更?不能接受父亲伟岸的形象崩塌,他喃喃地摇头,“不,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老?爷子毫不留情将他最后一点幻想给击了个粉碎,

“如果不是这样,一年后你的父亲为何在府中自?尽身亡?为何我师傅的徒弟死的死,病的病,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年柳家是什么情形,你心里?该清楚吧?明眼人都以为是陛下看柳家不顺眼,拿柳家出气,可事实是,那幕后主使害怕柳家的事泄密,寻了个各种手段将人给弄死,而我为了逃出生天,将计就计,假死逃出京城,落草为寇,过了半年方?将寄居在乡下的女儿接回身边,带着她?远离京城,避居荆州。”

范如季承受不住惨痛的真相,失声大?哭伏地不起。

皇帝给气得胸口直颤,“你说什么?范青山是自?尽身亡?谁,就凭她?,”他指着漠然如山的皇后,“凭她?敢一手遮天,害死朕的肱骨大?臣?”

皇帝不认为那时的皇后有这个能力。

裴循听到?这里?,只?觉匪夷所思,他扭头对着章老?爷子喝道,

“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事情是我母后所为?我母后有何动?机害死明月长公主?”

“证据?动?机?呵呵呵……”章老?爷子忽然眯起眼,笑得有几?分诡异。

就在这时,令人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

皇后身侧一婢女,飞快抽出发髻上的玉簪朝老?爷子扑来,她?面露凶光,恶狠狠道,

“就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混账东西,诬陷我们娘娘!”

变故来的太突然,现场所有的视线均被她?吸引,裴循一直静待的时机来了。

原先挡在皇帝跟前的羽林卫纷纷往前扑来,他与皇帝之间出现一片防卫的空白。

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

他今日一个不慎被徐云栖算计,眼下他依葫芦画瓢,用侍女引开众人视线,就这样一枚袖箭从他宽大?的袍子射出,对着皇帝的方?向直直射去。

只?要皇帝死了,文国公有兵,内阁施卓和郑玉成都是他的人,今日还是他的胜局。

他裴循可是号称大?晋第一神射手,箭无虚发。

今日也该是如此吧。

至少在箭术上,他真的从未失手过。

然而,命运之神终究没有眷顾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为锐利的破空之音,一支军用的箭矢带着极其霸道的势头,从他身侧削了过来,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撞开那枚袖箭,与此同时,洞若观火的羽林卫大?将军左逍林飞快将长矛一挡,整个人挡在皇帝跟前,而那枚箭矢与袖箭双双没入蟠龙宝座的侧后方?。

章老?爷子这边,徐云栖和银杏反应也相当迅速,银杏使劲将老?爷子往后面一拉,而徐云栖则更?霸气了,她?不假思索抬脚一踢,正中婢女下颚,只?见婢女痛呼一声,身子往后一翻被扑上来的羽林卫给捉个正着。

一切发生地太快,在场所有官员忙不迭往两侧退开,均吓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奉天殿,羽林卫均是执矛佩剑,非必要不携弓箭,何人张弓搭箭救得陛下?

众人纷纷顺着箭矢来的方?向往外望去,只?见一人穿着炽艳的绛红郡王服,步履千钧拾级而上,他手执金弓,俊脸被灯火映得昭然,那是一张格外平静的脸,目深幽寂,丝毫不带任何情绪,却偏偏携着一身势不可挡的锋芒。

正是携胜而归的裴沐珩。

谁敢在奉天殿张弓。

大?晋未来的掌权人。

这一刻大?家看到?的不再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熙王府三公子,而是一位气吞山河的未来主君,他用这霸道至极又?行?云流水的一箭,告诉所有朝臣,南军大?营局势已定,天下权柄已归熙王府。

裴沐珩来到?殿前,目不斜视对着皇帝长身而拜,

“臣奉召平叛而归,叛贼文寅昌已被拿下!”

是否奉召不重要了,胜者为王。

裴沐珩说这话时,抬眸与裴循视线在半空交汇。

这一眼包含太多太多。

还是败了吗?

裴循修长的身影微微一晃,眼底的霁月风光均已不再,只?剩算盘落空的不甘与挣扎,他目色恍惚看向裴沐珩,又?越过他看向广阔的丹樨。

无尽的寒风往他脚底翻涌而来,他仿佛置身奉天之巅,又?仿佛被人高高架起,脚步虚浮没了支撑。

两名羽林卫上前,双双扼住他手腕,将他迫得扑跪在地,裴循始终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怔怔看着前方?。

就这么败了吗?

不甘心。

很快一行?身影从台阶下接二连三出现,走在最前的是熙王,杭振东与杨赟三人,在他们身后由两名金吾卫架着一人往上行?来,裴循看清那人模样,脸上所有的侥幸退得干干净净,双目蒙尘般失去神采。

只?见那人身着一品都督朝服,灰须徐徐而动?,没有任何败者的狼狈,目色始终平静岿然。

熙王三人立即进殿给皇帝行?跪拜大?礼,

杭振东三言两语将发生在南军大?营的事告诉皇帝,皇帝视线越过攒攒人头,与殿外的文国公相交,勃然怒道,

“文寅昌,朕待你不薄,你何故与人谋反,谋害朕的江山百姓。”

回应他的是文国公一声怅然长啸,“哈哈哈哈!”

文国公双手缚在身后,双腿亦被铰链困住,可他身姿是昂然的,甚至依旧能在那矍铄的双眸窥见昔日军中第一人的风采。

他没有看皇帝,而是将目光投向殿内一人。

那人也看着他,她?甚至已不记得多少年没见过他了,模样好像变了,鬓角又?多了许多白丝,唯有那道朗笑始终回荡在她?心间,一如当年年少峥嵘。

文国公笑过之后,殿内有那么一瞬的死寂,直到?章老?爷子苍老?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来替陛下解惑。”

“三十多年前的二月初二这一日晨,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娘娘每回月事将近便觉头昏难受,这一日她?照旧宣太医看诊,太医院惯例,任何一位主子宣召,必须得有两位太医同行?,二人交替把脉,商议开方?子,并轮守熬药,以杜绝任何迫害之事发生。”

“而这一日同行?的恰恰是太医院最负盛名的两位老?太医,范院使与柳太医。”

“依制,两位太医相继给皇后把脉,这一把脉后,柳太医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