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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易朝柳章感激的拱了拱手,神色缓和不少。他出生清贫,又素来瞧不得那些徒有花架,不学无术的豪门子弟,两年前在东来楼的宴会上虽一举成名,但也因为人太过耿直而得罪了不少纨绔子弟,遂始终难以融入京都仕子圈。柳章虽说出声高门显贵,但为人磊落,两人相识后一直交情匪浅。

“知道了,你下去吧。”里面的声音颇显威慑,隐隐的带了一丝杀伐之气。

“多谢云言兄了。”

年俊朝宁渊行了个礼,道:“小姐,马车到了。”

“我知道你极是看重肖大师此次的来京,便特意托父亲打听了一下,他说肖大师十之八九会来这次的文宴,你就放宽心好了。”

清河看着她家小姐慢悠悠的从躺椅上站起,急忙拿出面纱遮在她耳后,宁渊皱了下眉,但没有拒绝。

“云言兄,你来的这般早,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蓝衣男子上得二楼,将手中提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桌上后才开口询问。

她如今的样子,和当年的墨宁渊一般无二,如此现于世间,并非明智之举。

“闰年兄,快上来。”楼上清朗的声音随之响起,蓝衣男子听得这声唤忙抬头一看,看到熟人倚坐高楼便展了展眉角,应了一声后抬步就上楼。

仿佛度过了经年之久,虽然大堂里的人都隐隐猜到那厢房中人是谁,但却因店小二的称呼而犹疑起来,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他生的冠雅温润,身姿挺拔,双眼肃朗清明,一看便是端正严谨之人,只是行走间步伐稍显紧张,脸上似是带着一丝愁绪。

率先出来的男子一身劲服,眉目英挺,体态匀称,脸上的肃穆更是平添了几分京城儒士不见的豪迈和坚毅。他站立在外后转身躬下了身,像是在等候什么人一般。

一蓝衣儒服的青年男子快走几步,临到东来楼的时候才舒了口气,急忙整整衣襟朝里面走去。

“年俊,开这么早干什么,我都还没把东西整理好呢。”里面传来的声音清脆婉转,带着一股娇憨的飒爽,让人一听便心情舒爽。

今日是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肃爽的阳光带来的温煦渐渐照射在整个京城。

站在门外的男子显是瞧见了里面赖着不走的人在干什么,皱着的眉带了几分认命的丢脸。

外面大堂的人声更加鼎沸,不少素衣儒袍的仕子都简朴着装而来,连平时镶金带银的配饰也大多换成了温润的玉饰。天下皆知肖韩谨素来喜质朴之色,最看不惯锦衣华袍的人,他们今日这般穿戴到也是投其所好。

这洛家小姐看来颇为娇憨啊,只是听这声音,倒也不似那般粗鄙不堪……众人心中不由得划过了这句话,只是还没想完,一抹极深沉的浓色便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若是那赵然出现,非拔了他的皮不可,就像在禹山捉的那头野猪一样!清河扬了扬眉,恨恨的想。

他们看不到随后出来的绿衫女子手里大包小包提着的东西,只是一瞬间,所有的人视线都被牢牢的锁在了那抹深沉的颜色里。

她家小姐一向懒得理会这些事,是以这些闲话并没有传进她耳里,但并不表示洛府其他人不知道,若是今日东来楼仕子齐聚,那背信悔婚的赵然是否也会出现在这里?

走出来的人一身极深的曲裾黑衣,大宽大合的衣摆间偰绣着曲折的金线就如一副神秘逶迤的古画,有一种古老而端庄的凝重感。

京城对洛府小姐的传闻并没有消迹下来,近日反而因赵、方两家的婚期公布后重新喧嚣而至。虽是废婚圣旨颁在了赵家,但却并不能掩去洛宁渊最先被弃的事实,尤其是当方紫菲以一副幸福满满的姿态出席京城贵女的各种聚会时,关于洛家小姐羞愤难当躲避家中不敢见人的传言就更是愈演愈烈。

她走得极慢,蔓纹湘绣的黑色步履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仪态,颈后的黑发直直的倾斜在身后,头上只余一玉簪浅浅挽着,一眼望去,闲散风韵又优雅到极致。她身上的玉佩随着主人慢走而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震醒了大堂里被惊住的众人。

但显然清河和年俊都不这么想,两个人脸色都有点凝重起来。

所有人这才朝那姿态非凡的女子脸上望去,只是那薄薄的纱布下,让人无法窥得其中的光景,但那双眼睛中浅露的墨茶色蕴沉的深沉却让人无法直视。

“有何关系,堂堂正正的下去不就成了。”宁渊挑挑眉,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般的姿态,不同与他们所见的任何一位大家闺秀,哪怕是皇家公主,恐怕……尤为不及。

他们本来计划出了东来楼便去离这最近的回望桥,但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去,下面是满京城的仕子……

如此女子,怎么可能容颜粗鄙,怎么可能德行不显,又怎么可能会愁于深闺怨天尤人?

清河撇了撇嘴,神情颇为纠结:“这么多人,我们等会下去会有点麻烦了?”

一切的猜测和流言在面前出现的女子身上仿佛都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能让天下之人称为大师的人古来便极少,这肖韩谨想必不会只有区区浮名。宁渊打起了精神,脸上也泛起了一丝好奇之色。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女子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停了下来,颈后披着的肩纱有一种奢华的尊贵,她转过头,在所有人疑惑的神色中朝顾易站着的方向轻晗了一下首,然后转身朝楼下走去。

年俊一身藏青色的劲服,笔直的站在离宁渊三步的地方,想了想京城的近闻后慢慢的道。

步履沉然,姿态高贵,似是丝毫未曾在意那大堂之中站着的满京仕子。

“东来楼每月十五都是仕子诗会的聚集地,有很多大豪都会出现,岭南的大师肖韩谨近日来了京城,想来他们是来碰碰运气,若是得肖大师青睐,指点一二,日后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少人这才堪堪移动脚步朝走廊楼梯处跑去,似是想多看几眼,唯听一人轻声叹了一句:“原来这就是洛家的小姐,云州洛氏,果真是……不凡。”

他们处在二楼的包厢里,东来楼第二层的消费不菲,能上得这里的大都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这里是京畿重地,权贵也不见得会少,所以这里一般较为安静,像这样的喧哗倒是他们前两日未曾见过的光景。

顾易神色怔怔的望着那女子刚刚消失的地方,慢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清河撑着脑袋朝窗外望了一眼,轻‘咦’了一声:“年俊,今天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就连那刚才大放厥词的白稳也呐呐的张着嘴,像是极不能接受一般。

宁渊听着清河喋喋不休的介绍这座享誉甚久的酒楼,困乏的眨眨眼,她抬眼看着窗外刚刚显出点光芒的旭日,叹了口气。从两天前开始,这丫头就开始拖着她观赏京城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古迹,东来楼的名菜也已经吃了好几天了,虽是了无新意,但确实也是不俗。

突然,另一间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黄衣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她步履纤小,像是鼓足了劲朝楼梯处跑去,这一突变让大堂的众人目瞪口呆,不少人都没看清那跑出的究竟是何家女子。

这里每月都会有一次聚会,在这里,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就会很容易的被接纳于京城仕子的社交圈中,所以大抵刚刚入京的学子和寒门子弟都会选择在东来楼每月的聚会上初展头角。

“小姐,您慢点!”

大宁一向政言开明,天子门生的发语权历来都被看得很重,他们一般自成团体,其中既有豪门世族的大家子弟,也有清贵门第的寒门学士。

里面跟出个淡红衣裙的小丫头,想来极是情急,她向着前面奔出的黄衣女子快速的跑去,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京城城东的东来楼已有数百年历史,其享誉天下的名头除了囊括各地的珍馐外,便是京城学子经常在此的聚会了。

一旁站着的赵南看那奔出的人影,猛然皱起了眉,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连她也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