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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安宁胡乱的嘟囔声,施诤言身子一顿,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京城尽人皆知,翎湘楼牡丹阁从来只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可却没人知道,这间房的隔音效果却有些差强人意。

旁边的朝凤阁据说只在每年花魁选出之日开启供花魁休息,是以这间房从未有任何客人踏足过。

此时,朝凤阁内,沉木雕刻的木榻上盘腿坐着一个女子,她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素来清冷傲绝的翎湘楼头牌琳琅立在她身后,神态恭谨,见榻上女子半晌不语,请示道:“小姐,可要派人暗中护送安宁公主回府。”

榻上女子闻言转头,赫然便是任安乐,她笑道:“琳琅,施将军是个正人君子,安宁有她护着不会出事。”

琳琅脸一红,讷讷行上前替她满上酒杯,她自小在风月场长大,尝尽人间冷暖,对男子更是痛恨不屑,自然也不相信施诤言。

“小姐可是在生公主的气?”琳琅听到了刚才安宁的酒后之言,见任安乐沉默,还以为任安乐在为安宁阻止这场原本属于她的婚事而生气。

任安乐摇头,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纱窗,望向街道尽头施诤言背着安宁缓缓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

“当年帝家的事,或许安宁……知道一二。”

琳琅愕然,“怎么会?帝家的案子虽牵连甚广,可是太过突然,知道内情的人几乎没有。我在京城五年,除了探出可能和忠义侯有关外,连一点别的消息都没查到,再说安宁公主当年只有八岁,怎么可能牵涉其中?”

任安乐负手而立,唇角轻抿,没有回答。

若安宁不知道当年的事,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去阻挡韩烨的婚事,可她不惜与帝承恩反目,让韩烨失望,依然如此做,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安宁无比确定,帝承恩若为太子妃必将祸及性命,而大靖王朝里能对太子妃造成威胁的,只有皇室中人。

当真……这世上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吗?即便是那个曾经乖巧地跟在她身后,笑得单纯率直的安宁。

墨黑的青丝随风而起,拂过脸颊。冷意袭来,任安乐闭上眼,放在木窗上的手悄然握紧,泛出青白的痕迹来。

大靖的长公主,十年前帝家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呢?

“琳琅,去查查十年前宫里照顾安宁的人。”

琳琅听到任安乐略显疲惫的吩咐声,有些愕然,抬眼,看见窗前立着的孤寂身影,轻轻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第二日上午,慈安殿的总管太监张福守在上书阁门口,见御驾前来,急忙迎上前跪地道:“陛下,太后请您去慈安殿一趟,说是有事儿和陛下商量。”

嘉宁帝眯着眼瞧了张福一眼,步履未停,走进了上书阁。

“回去禀告太后,说朕今日身体欠安,恐不能前去慈安殿,待晚宴过后再去向太后请安。”

上书阁的门被关紧,张福听出了嘉宁帝口中的不耐,悻悻回了慈安殿。

上书阁内,赵福替嘉宁帝泡了一杯龙井,见他揉着眉角神色不悦,忙道:“陛下的头可是疼得很,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回来。”嘉宁帝斥道,睁开眼,“无须大惊小怪,朕刚才只是拿托词来挡太后。”

赵福闻言立马转身走回来,神色轻松不少。

“朕知道太后要见朕是为了何事,她不想让帝承恩入东宫。赵福,你来猜猜朕今晚会做何决定。”

赵福被问得惶恐,干笑道:“陛下所思奴才哪里能猜得到。”

嘉宁帝靠在御座上,闻言笑笑,突然转头朝书阁角落里摆着的青色长剑看去,神情深沉难辨,却又带着深深的怅然。

大靖未来的国母,十几年前太祖颁下圣旨时几乎人人都认为只能是帝家幼女帝梓元,如今,一场东宫选妃惹得整个大靖世族趋之若鹜。

十七年过去,大靖子民心中,他终于成了能代替太祖的帝皇,成为这个王朝真正的主宰。

但却是以铁血的统治,帝氏一族的陨落为代价。

父亲,这是你当年期望的……或者永不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