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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你当年说的,还算不算数啊?”

七年后,施诤言成了西北统帅,他在安宁墓前,问出了这句话。

安宁弯着眼看着青年统帅,她的眼望进了施诤言那双执着的瞳中,笑着回:“算数。”

苍山飞雪,寂寥无痕,整个世界只剩下安宁这句回答。

施诤言瞳中的颜色陡然化成了火焰一般绚烂,他从袖中掏出帅印,放在安宁手里笑呵呵道:“安宁,给,拿着,我的聘礼,我带着呢,就等着问你咱们当年打的赌还算不算数。”

安宁望着手里帅印哭笑不得,立马便是当朝公主一品上将的模样:“你就这么把帅印给兜出来了,胡闹!”她摩挲着手中的帅印,弯着头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施诤言,突然轻声道:“万一我要是不记得了呢?你怎么办?再兜回去?”

“没事儿,我记得。”施诤言小心翼翼地把落在她发上的枯叶拂去,替她理好额间的碎发,认认真真回,“你不作数了也没关系,我不娶你,我嫁进你的公主府做驸马也成。”

施诤言的目光温柔宁和,安宁握着酒坛的手缓缓收紧,她一口烈酒饮进口中,把帅印放进怀里,“施元帅,你的聘礼我收了,赶明儿你跟朝廷说帅印丢了,让他们再给你铸一个送来。”

施诤言笑着点头,眼底说不出的高兴,“收了这帅印,你就是我媳妇儿了啊,哎哎哎,这酒我就带了这么一坛,给我留一口,好歹也算是交杯酒啊!”

安宁把酒坛扔给耍宝的施诤言,斜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问:“对了,你这元帅是谁封的啊?我那老父皇,还是……”

“先帝一年前驾崩,太子殿下已经登基继承大靖国祚了。”施诤言轻声回,看向安宁道。

安宁一怔,许久,叹了口气:“父皇他,去了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望向帝都的方向,眼底拂过无数复杂的情绪,不甘,怨愤,孺慕,最后化为淡淡的思念。

“我小时候,他其实很疼我的。”她喃喃道,“他执着一世,希望他走的时候,一切都放下了。”

“先皇走的时候,是陛下守在先皇榻前,想必先王所执着的,也已经放下了。”

安宁点点头,忽而问道:“皇兄继承了皇位,帝家呢?梓元呢?他们如何了?”

“帝小姐寻到了亲弟温朔,她把靖安侯之位传给了他。陛下登基后已经颁下圣旨,欲立帝小姐为皇后。”施诤言耐心地开口,把安宁关心的所有事一桩桩地告诉她。

“温朔就是烬言啊,梓元她要做皇后了吗?太好了。”安宁眼底隐有泪光,却带着满满的笑意,“真的太好了。”

她又饮了一口,怀中酒坛已空,她看向施诤言,“酒喝完啦,我要走了。”

施诤言没有说话,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咱们那一年在山南城酿了不少酒吧?”

“恩。”

“下次来看我,再给我带一坛吧。”

“我知道你喜欢喝,我又酿了很多,下次我带给你。”

“我知道你肯来见我,一定是所有事都圆满了。皇兄和梓元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来。”

“诤言,这辈子能遇上你,真好。”

“我也是。”

醉意袭来,施诤言缓缓闭上眼,他眼底,安宁笑着望着他,穿着一身银白的战甲。

那是五年前,在临关分别的时候,安宁穿的那身战甲。

世界渐渐安静下来,墓碑前,酒坛散落,醇香的烈酒洒了满地。

许久,施诤言重新睁开眼,空鸟绝迹,这石碑前,仍旧只有他一人。

那方帅印安静地放在刻着安宁之名的墓下,仿佛镌着大靖公主最明媚的笑颜。

施诤言起身,朝来时路而去。

他想,他这辈子遇到安宁,不悔无怨。

如此一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