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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很瘦,但却很稳,骨节分明,带着男子灼热的温度,贴在楚瑜身上,让楚瑜猛地绷紧了身子。

这是当年她最爱的香膏,在北境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香囊就换成了那个香膏的味道,一用三年。

话没说完,对方已经伸出手来,扶着楚瑜坐起来。

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慢慢道:“我也不知,香囊由府中统一发出来,我只是选了个喜欢的味道。”

“不……”

“刚好,”楚瑜轻笑:“我也喜欢这个味道。”

粥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他来到她身前,将粥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桌上,平稳出声:“我扶你起来。”

卫韫没说话,他垂眸不言。楚瑜想多从他这里了解一些关于卫韫的事,便开始断断续续问他话。

第二天早上楚瑜醒得晚,她醒来时,卫韫正端了粥进来。

她问什么,他答什么,没有半分遮掩。

卫浅走了,卫韫又回了房里,坐在楚瑜床头,好久后,他轻轻一叹,终于转身去了旁边小榻,蜷缩着睡下。

她从这个人口中,拼凑着卫韫在北境的生活。这个人毕竟生活在卫韫身边,不像楚临阳这些人,他们只能告诉他卫韫又打了什么胜仗,又得了什么名声。

卫浅立刻道:“那属下这就是准备。”

然而这个人却能说起卫韫日常起居,虽然都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楚瑜却听得津津有味。

卫韫没说话,他静静思索着,许久,他才慢慢点了点头,似乎是郑重极了的模样。

这个人声音又平又稳,如同他一直以来所展示那样,他的行为、他的心跳、他说的话,都让楚瑜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然而问完后,卫浅也知道,如今楚瑜还在休养,卫韫估计也不知道。他心里对楚瑜的位置重新调配了一下,点头道:“属下知道了。那明日主子跟着大夫人回华京?”

马车摇摇晃晃,楚瑜一面听卫韫说着“卫韫”的日常生活,一面翻着书。

卫韫点点头,卫浅有些诧异了:“大夫人如今怎会受伤在此?”

这个人太熟悉了。

卫浅微微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大夫人?”

她思索着,总觉得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定是记忆里有的人物。

卫韫也不诧异卫浅会有这样的认知,他抬眼瞧了卫浅一眼,带了几分不满道:“我大嫂。”

她有些苦恼,抬头看向卫韫,静静注视着他。也就是这时,马前不知是遇到什么,马突然受惊,楚瑜的手因为马车晃动,从书页上飞快划过,血珠迅速冒了出来,楚瑜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一个人握在手里。

卫韫向来不是热心肠的人,尤其如今这样关键时刻。那女人打乱了他们计划放跑了人,不追究就罢了,哪里还有这样好好供着还请大夫帮忙看伤的?于是卫浅觉得,这女子必然与卫韫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了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她手指上,用平静中带了些疼惜的语气,开口说了句:“小心些。”

卫浅应了下来,转身欲走,然而他又突然想起什么,顿住步子,颇为恭敬道:“主子,那位女子是?”

楚瑜呆呆看着他,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脑子里蓦地闪出一个人来。

卫韫沉默了片刻,似是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立刻去华京各大城门守着,见了人就当场拿下带走。”

那个人也曾小心翼翼呵护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娇弱女子。

“怕是刚才那个女子进来时动了东西,他知道有人进了自己的房。”

当时她盖着红盖头,手里握着红锦缎,由他领着往前。

卫韫听到卫浅的话,皱了皱眉头,压着声音,有些不悦道:“他怎么发现的?”

其实她看得到,可是却还是反复听他说:“小心些。”

卫浅和卫深是卫韫在白城重新培养的贴身侍卫,帮卫秋分担一部分职务,这次只带他回来,也是怕遇上老熟人。毕竟是偷偷回来华京,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那时候她刚刚回来,遇到这样一个人,她心里其实,是有那么几分期待的。

“主子,”卫浅低声开口:“那人刚才到门口察觉到不对,现在跑了。今天下了大雨,他身上味道淡了,猎犬跟不上了。”

她一辈子没有被人疼惜过,头一遭遇到那么一个人,就是她未来的丈夫。哪怕已经过了一辈子,却仍旧会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在那瞬间幻想了许多,嫁给这个人大概是怎样的人生。

门外有人敲门,卫韫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到了门外。

楚瑜看着卫韫用绷带替她包住伤口,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他此刻静静看着这个人,手指触碰着那柔软又粗砺的唇瓣,他才终于确认,时隔三年,他终于再见到她。

面前这个人,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卫珺。

然而只是这样如蝶落蜓飞一样的吻,却在他的梦境里反反复复出现。

她盯着卫韫的时间太长,卫韫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收好了包扎用的工具,抬起头来看向楚瑜:“大夫人在看什么?”

那时年少,很多都不懂得,只是轻轻浅浅又满怀惶恐落在她的唇上,又慌张离开。

他的目光很平静,瞧着她的时候,带了一份少见的温和。只是楚瑜分辨不出来这份温柔是她独有,她就觉得面前这个人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和当年的卫珺如出一辙。

在三年前,沙城灯火升上天空,周边全是祈福诵经时,他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轻轻吻了她。

哪怕如今这个人要平静从容许多,然而那种被人珍爱的安全感,却一模一样。

他曾经触碰过这里。

她轻轻笑起来。

她的温度从他指尖传来,他仿佛是被从梦里拉出来,那样惊喜的触感让他的手微微颤抖,他急切去确认这个人,拂开她皱起的眉头,划过她微颤的睫毛,触碰她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说句冒犯的话。”楚瑜看着卫韫,坦诚开口:“看见公孙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了我那亡故的夫君。”

他瞧着她的眉目,感觉自己似乎就是在梦里。他小心翼翼探出手去,触碰在她眉心。

卫韫动作微微一顿,他看着楚瑜眼中有了怀念。

她眉目张开了很多,去时她脸上还带着少女稚气,线条圆润丰满,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味道。然而三年过去,她比以前瘦了很多,眉眼也舒展开去,线条变得利落又漂亮,这么紧闭着眼,都能感知到那上挑着的眼角眉梢,有了怎样的风情。

“有没有人同您说过,您与卫珺世子,真是像极了。”

沈无双准备的药派上了用场,卫韫帮着大夫给楚瑜包扎好伤口,喂了药,便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瞧着她。

这话仿佛是刀扎进心里,划出一刀长长的伤口。

大夫点了头,走上前来,给楚瑜号了脉,迅速开了药方。

卫韫看着楚瑜,他将所有情绪锁牢在心底,看上去神色淡然,无喜无悲。

卫韫站起身来,走到床前,撩起帘子,看见楚瑜已经撑不住昏了过去。她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忍受什么,卫韫抿了抿唇,他替她拉好衣服,又用被子盖好,这才坐在床头,同大夫道:“来看她。”

楚瑜想了想:“您认识卫珺世子吗?”

门外传来吱呀之声,却是大夫走了进来,他瞧见卫韫,对方抬手给他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大夫愣了愣,随后点点头,站在房门处,等着卫韫的吩咐。

卫韫面色不动,好久后,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干涩又迟缓。

认知到这一点,她仿佛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顿时再撑不住,慢慢陷入黑暗之中。

“认识。”

她什么都想不了,只知道唯一一件是——这人此时此刻,不会杀她。

不仅认识,而且如此亲近。

她思考不了太多,比如这个人是谁,此刻打算做什么,是救她还是另有所图?

他曾经在少年时梦想,要活成哥哥一样的人。等他真的长大,听见一个人说他像极了哥哥,他骤然发现——

他离开了床边,压迫感顿时小了很多。床帘给楚瑜环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她心里也就没有那么紧张,手中匕首终于放开了几分,放开了呼吸。

原来他谁都不想当,他只想当卫韫。

楚瑜神智有些模糊,强撑着自己与他对视,卫韫知她警惕,想了想后,他抬手解下床帘,让楚瑜独自带在里面,而后退了开去,坐得远远,只说了声:“你别担心。”

被人喜欢,就该独一无二喜欢的卫七郎,卫韫。

他抱着楚瑜到了自己的屋中,命其他人继续在客栈里蹲守,将随行大夫叫了进来后,他站在床边,瞧着楚瑜,带了那么几分忐忑,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如今他完全不敢说话,就怕开了口,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于是只能一直沉默着,假作镇定。

卫韫:经过了将近40万字的努力,我在嫂嫂心中,终于追上了我哥。

卫韫察觉她的紧张,想说些什么,然而所有言语却都止于齿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卫珺:你哥永远是你哥。

楚瑜听着那人说话,心里莫名安定了几分,然而却也不敢放松警惕,看上去虽然是微阖着眼,手里的匕首却一直含在掌心,没有松开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