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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昶看着她,暮色已至,霞光笼着她的朱衣,将她称得异常明丽,明明是有些艳的,可一双眸子却格外干净。

这么好的姑娘。

程昶心间一动,说:“过来。”

随即牵过她的手,让她坐来自己身边。

他一手搭在廊椅上,似要将她环住,然后看入她的眼,慢慢俯身。

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蜷在他手心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屈起指间,却勉力张开。

他在心头笑了笑,待离得很近了,能够感受到彼此喷洒的鼻息,忽又稍离寸许,看着她的眼,一本正经地解释:“像我们这样,就是谈恋爱。”

云浠撞上他的目光,愣了愣,有些无措地别开脸。

过了会儿,问:“三公子在家乡的时候,是不是谈过恋爱?”

“对,谈过。”

“有……在一起谈婚论嫁的吗?”

程昶默了默:“没有。”

他垂眸道:“我没法跟人在一起。”

“为什么?”

“我有先心。”程昶道,“就是先天性心脏病,一出生,心上就有问题。”

“心率不齐,心血管阻塞,很小就装了起搏器,十七岁做过搭桥,前阵子还换过一次三腔起搏器。”

云浠听程昶说着,虽然不全明白,却也知道是心上的病症。

可是,如果一出生心上就带了病,又怎么可能平安地活下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能活着长大?”程昶道。

“在我们那里,医学发达,虽说不能活死人,但这种病症,还是能救的。心血管阻塞,就从别的血脉连一条路进来,让血液流通。心率不齐,就放一个机器进去,它会让心脏规律跳动。”

他牵过云浠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就在这里,把这里剖开,再把心脏最外头一层皮剖开,在皮下植入机器。”

掌心下的胸膛坚实温热,云浠无法想象倘把这里剖开,再把心也剖开,是何等痛楚。

她看着程昶,忧心地问:“疼吗?”

“术中不会,有麻药,但是等术后,还是很疼的。”他顿了顿,又笑了一下,“不过我习惯了,我父母也是这样的病,我出生后不久,他们就去世了。”

他们未雨绸缪,给他留下了很多钱和一些产业,把他交给老院长收养。

可惜十三四岁的时候,老院长也意外离世了。

那时程昶的委托律师问他,是否要找别的收养家庭。

但他有些沮丧,觉得命里克亲克友,跟人在一起,说不定会害了别人。

“当时有个很可笑的想法,觉得如果要依靠机器,心脏才能健康跳动,那么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所以也因为这个,或许想要证明自己吧,从小到大一直很努力,不敢懈怠一分一毫。后来毕了业,参加工作,本来想着在财团做几年,学到经验了,就出来自己创业,赚到钱也没想过要怎么用。本来就是孑然一人,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有朝一日,自己身体真的不行了,就捐给社会,捐给需要的人,没想到还没把一切安排好,就来了这里。”

云浠问:“那三公子此前落崖,还有在皇城司被人追杀,究竟是去了哪里?回了家乡吗?”

然而程昶听了这一问,眉心微微一蹙,片刻,不着痕迹地展开,却是不答。

云浠见他似乎有些难开口,便也不再问了。

程昶看她一眼,笑了笑:“刚才说到哪儿了?”

“三公子说,从没与任何人谈婚论嫁。”

“对,没有。”程昶道,他看着云浠,眼中泛起一丝微澜,“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想娶的人。”

“所以我把这庄子给你,也并不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希望,能竭尽所能,让我喜欢的人不再受一点苦。”

云浠也望着程昶,竟在他眼中辨出一抹难得深情,她垂下眸,浅笑了一下,应道:“这里离西山营近,我以后如果赶不及回侯府,就到这里来。”

她忙又说,“但地契不必过给我。”

“好,地契的事,等你改日嫁给我再说。”程昶道,他看了眼天色,暝色已至,很晚了,随即站起身,“走吧。”

云浠点点头,跟着他起身,刚要往亭外走,不防又被他拉回。

“阿汀。”他淡淡道,语气里带着丝笑意,“要不然先把刚才没谈完的恋爱续上?”

云浠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已俯身靠近。

猎猎山风来袭,吹得她朱衣翻飞,她穿得单薄,似乎有些冷,连长睫都在轻轻发颤。

他于是伸手环住她,将她困入怀中。

程昶本来只想浅尝辄止,然而轻轻一碰,却是难得的柔软甘美。

而她竟没有退开,见他似乎迟疑,回想他方才的样子,有样学样地在他唇边微一舔舐。

程昶顿了顿,觉得她真是不知深浅。

唇上微微的麻痒一路顺着齿关,传到舌尖,传到心底,像是要在他身体深处点起一簇微小的火苗。

他喉间微一动,重新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