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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南羡听说麟儿与梳香被官府带走,心中不是不急的, 但再一想, 他们不过是因孩童失踪的缘故被带去问几句话,自己这便找去, 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罢,再等一日。

于是回了江玥儿一句:“你找旁人陪你吧。”径自回江宅了。

身上沾了野猪与山泥的腥味, 打水洗净, 夜里枕着小木牌睡去。木牌上镂空刻了个雨字,是仿着苏晋那方玉佩雕的, 他手艺差劲,三年来刻废了许多个,只有这个勉强能看。

隔日醒来,又把行囊整理了一次。

苏晋在宁州服刑三年, 已准允探视了。朱南羡原打算这两日就动身前往宁州的, 意外与麟儿重逢, 不得不从长计议。

他其实一点都不缺银子,当年柳昀送他离宫,帮他把这些年十三王府与南昌府的私财提了出来, 来江家做护院, 一来是为了掩藏身份,二来想到日后要换一种活法, 总不能没有谋生的本事。

这一思量便从天明思量到天暮, 日头西沉, 斜阳在檐下淬上金, 朱南羡提了刀,欲再去梳香与麟儿的宅子外看看,还没走出正院,就见江玥儿与田叔亟亟迎上来道:“南公子,出事了。”

这回是真的出了事。

今日下午,姚县令忽然命人备了马车,带上江旧同一行人等,齐齐前往锦州去了,听说江旧同与虎子爹还受了伤。

“县衙里有个典薄与江家相熟,也是拖他才打听到,原来姚县令看阿香姑娘貌美,想把她带去锦州献给府尹大人,老爷与虎子爹拼命阻止,这才受了伤。姚县令怕早早把他们放回来,惹一身麻烦,所以对外说要把老爷他们送去锦州府审,其实是去献美人的。”

朱南羡听了这话,心中一沉。

都不提姚县令这是强抢民女,麟儿与梳香的身份,实不宜与官场中人接触太多。何况这几年推行新政,朝廷派钦差到各州府视察,听说近日已有高品级的大员进蜀中,他们当中一旦有人认出麟儿,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朱南羡握紧手中刀,问:“有马吗?”

“有、有。”田叔道,“就在院子外。”

朱南羡“嗯”了一声,回屋取了行囊,牵了马便要走。

田叔诧异道:“南护院您这是要去锦州?”又道,“不然您再等等,晁先生与苏公子也知道此事了,正帮忙想法子救人呢。”

朱南羡策马而立:“来不及了。”一扬缰绳,纵马奔出去,扔下一句,“我沿途会留记号。”

江玥儿与田叔听朱南羡这一句没头没尾的“来不及”,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赶去请苏晋与晁清帮忙。

苏晋听闻南护院已先一步追着姚县令去锦州了,倒是松了口气:“锦州府太大,姚县令此去既是为‘献美人’,那么一不会去衙门,二不会去府邸,去哪里我们都不知,若无人跟着,反倒难以寻找。”

吴叟担忧道:“可老朽看南护院的样子,倒更像去劫人的,苏公子,他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

苏晋沉吟一番。

的确会打草惊蛇,但阿香是弱女子,若不及时救下,耽搁个一时半刻,等生米煮成熟饭,便是想救,也来不及了。

听这些镇民所言,这名叫南亭的护院武艺十分高强,只要他能挑个好时机先将阿香救出来,接下来,她总能想到办法。

“吴叟,您已打听到近日进蜀中的两名钦差大人都是谁了么?”

“这……”吴叟迟疑道,“还在打听。”

朝廷钦差都是大人物,他们的名讳,哪里是他等平头百姓能随意问的。

田叔犹豫着道:“苏公子,您真要把这事捅到京里去?”

万若惹急了姚县令或府尹大人,那该如何是好?

苏晋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却不便与他们细说,只道:“田叔放心。”

她再一看天色,方才还霞光漫天,眼下已夜沉沉了,从翠微镇去锦州府,还要赶许久的路,当即请江家备好马车,与覃照林晁清,还有江家几个护院一起,寻着朱南羡沿途留下的记号,往锦州去了。

朱南羡纵马赶了一整日的路才追上姚县令,得到锦州城,已是第二日黄昏了。

时逢二月十二,恰是花朝节,整座城热闹极了,树梢桥头张灯结彩,阜南水两岸千花竞开,水上荡着舟,舟上人看两岸花,岸上人看河灯。

姚县令一行人穿过闹市,绕至一条僻静巷子,在一所宅院外停下。

两名小厮迎上来道:“姚大人,您这么快就到了?”又道,“府尹大人还没来。”

姚有材点点头,一抬手,衙差们会意,将江旧同,虎子爹,梳香,与四个娃娃从另一辆马车上拽了下来。

朱南羡倚着墙根仔细看去,撇开几名小厮与下人,姚有材一共带了二十来名衙差,江旧同与虎子爹受了伤,被押去角落里跪着,四个孩子就立在他们一旁,梳香被两名衙差带去等在院门口。

朱南羡又打量了一下这所宅子,应该是锦州府府尹的别院。

看这些人恭敬等候的模样,想必这位府尹大人一会儿就该到了。

他细想了想,这二十名衙差不过三脚猫的功夫,自己足以应付,如果要抢人,最好此刻动手,否则等到府尹来了,就大事不妙了。

余晖洒在矮墙,将巷口照得半明半晦,朱南羡一身墨色劲衣掩在暗色里,悄然蒙上面。

另一头,小小的云熙立在孩子中,目光不经意移向那片矮墙,沉默片刻,忽然像是十分害怕似的,大喊一声:“香姨——”

一众人原本没在意这几个娃娃,听他一叫,尽皆转眼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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