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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便也只有故皇后带着十三皇子去求了情,虽然徒劳无果。

齐帛远那时就知道,朱景元这些儿子里,英杰虽众,但多是狠辣深沉之辈,而果敢清明,赤诚磊落,重情重义的,只有朱南羡这么一个,可惜这样的性子,生在帝王家,还是嫡出,日后真是要苦了他。

把思绪从往事里唤回,齐帛远道:“你要夺位,本就是一场豪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今日若非走到生死存亡的一步,不会来请老夫出手。而老夫,便只这么一个条件,保下朱晋安。”

韬光养晦,忍辱负重,薄情寡义,雄才伟略,朱景元真是好福气,生了朱昱深这么一个这么像他,又不这么不像他的儿子。

只盼他日后能虚怀若谷,能古今帝王所不能,胸中容得下江山,容得下万民,也容得下自家兄弟的一方立足之地吧。

至夜深,西北又起风沙,庆功的将士们酒酣兴盛,行起酒令来。

军帐中,朱南羡听完阙无的话,却扶着酒碗沉默不言。

阙无道:“晋安陛下,诚如末将所说,陛下对文远侯有诺在先,无论如何都会保您性命,他遣末将来西北,不过是心中存了一问罢了。”

他说着,一顿,“陛下想问您,可愿回京?”

朱南羡心中微微一动,回京?

“回京,然后带着苏大人离开这朝野是非,日后放舟江海,去到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回来。”

帐子里火色烈烈,照在光可鉴人的酒坛子上,折出雪亮的光。

朱南羡虽能饮,但并不嗜酒,他这个人,除了少年时张扬一些,眼高于顶一些,真是没什么毛病,而一路挫骨沥血走到今日,连初初那点儿飞扬跋扈的劲儿也要敛尽了。

他拾起酒坛子,给自己斟了一碗,仰头一口饮尽。

酒真烈啊,在喉咙里要点起烟霞。

空荡荡的酒碗映着双眸,半晌,朱南羡笑了一声:“我从前问过她,做御史,很好吗……”

那是景元二十四年,他从南昌回京,她巡按归来。

彼时她答,拨乱反正,守住内心清明,不必再浑噩度日。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上。

那时他就知道,她已找到了此生该走的路。

因此后来他落难,成为东宫太子,直到登极为帝,亦从来没想过要将她拘在后宫,拘在身边。

“我听说,她又回京了,穿了绯袍,做了左都御史,要彻查天下的屯田案……”

杯碗里余下的一星半点酒水浮浮荡荡,恍然映照出她清浅的笑。

她总是这样笑,不是很开怀,却真挚到了骨子里。

所以他回去又怎么样呢?

他的阿雨,从来不是一般女子。

她若就此褪下绯袍,跟他漂泊他乡,纵是能够相守,但心中存了未完成之志,必会留下一生的憾恨吧。

朱南羡有些惋惜,怎么也想不出两全之法。

可能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也无法如柳昀朱昱深一般善断善谋,无法如青樾与阿雨一般多智多巧,他只能将眼前的事做好,当了藩王,便造福一方,做了将帅,便保住疆土,登极为帝,便守住国,守住民,而这辈子,只爱了这么一个人,攀上巅峰,跌落谷底,都好好爱她。

“我……不回去了。”朱南羡道。

老酒点起的烈火,一路燃到咽喉,燃到肺腑,燃到心上。

他拼了一辈子啊,都无法予她一场成亲礼,也只有让她如自己所愿,以最想要的方式,走以后的路。

至少让那一身绯袍,不会如朱色嫁衣一般,昙花一现。

他看了阙无身后,那一柄被黑布裹着的兵器一眼。

他也是当过帝王的人,其实朱昱深的心思,他又怎会堪不破?

但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你去告诉朱昱深,西北,我会守下来。便请他让阿雨安心留在朝堂中,好好做一名御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