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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声默终于是听不下去了。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声誉,也是为了李富强的小命不被李孝贤气死在这个地方。

李孝贤,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呢?名字一点儿都不如其人,这要是大孝子,那天底下就没不孝顺的孩子了。

她推门走了进去。

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先生,我来看看你。”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将目光放在沈声默的身上。

屋内,李富强坐在轮椅上,李孝贤站在他边上。

李孝贤是一个年纪五十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精明强干,对外也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企业家形象,但实际上……

听他刚才的话,沈声默就对他提不起来喜欢。

再把目光投向李富强,看见他好像努力想微笑,但挤不出一抹笑容来了。他的一头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皱纹,因为咳嗽,眼角被逼出的泪痕清晰可见。沈声默依稀记得他之前虽然老态,但红光满面的样子,没想到短短几日没见,竟苍老了这么多。

沈声默有些许唏嘘,挪开目光,不看他微红的眼眶,而是用温柔清和的声音说:“老先生,我今天是来找你辞行的。”

“什么?”

“什么?”

李富强和李孝贤异口同声,两人眼中同样是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一双脚动弹不得,李富强此时估计就吓得站起来了,怎么好端端,要走呢?

莫不是刚刚儿子的话让她听见,心里生了嫌隙?

还没等李富强发话,李孝贤就先重重一哼,道:“真要走,何必再来这儿一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不会亏待,只要你放过我的父亲。”

一句话,直接把沈声默打成了来勒索要钱图利的人。

他打心里认定沈声默图谋不轨,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是阴谋,现在这种情况,当然只会像条藤萝,死死缠着他们李家不放,是万万不会轻易说要走的。

现在说要走,只不过作势要挟,是她跟老爷子一哭二三上吊的筹码。

他不仅要口头污蔑沈声默,神情更是活灵活现极了,生怕老爷子的财产被人分走了,他仇视地看着沈声默,用力到眼珠子几乎都瞪出来了。

沈声默笑容未变,瞟向他,一双眼睛里却不见笑意,话是对李富强说的:“老先生,我们当初没签什么正儿八经的劳动合同,我本来该直接走的,但我的父母教过我,接人待物要有礼貌,所以特意来走这一趟,没想到给你造成麻烦,是我不是了。”

“我的父母教过我,接人待物要有礼貌”,这不就是在暗讽李孝贤一大把年纪了,学不会礼貌,父母没有教他接人待物吗?

一句软绵绵轻飘飘的话,可是连父子两人都给骂了进去,让人觉得难堪无比,偏偏……

偏偏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反驳!

李富强快气死了!

而且这气还不能对着沈声默发,毕竟她是客人,也没做错什么,那只能……

李富强直接操起旁边的拐杖,重重的打在李孝贤的膝盖上,怒斥道:“逆子!给沈小姐道歉!你把老脸都丢尽了!”

沈声默:“……”

老先生你大可不必。

当着她的面教训这么个好大儿,只怕李孝贤心里的怨怼更强烈了。

果不其然,沈声默很快接受到一道愤慨的目光,李孝贤盯着她,目光似乎要喷出火来,一张脸简直涨成了猪肝色。

她对老父亲教训好大儿的戏码没什么兴趣,只对着李富强欠了欠身,说道:“老先生珍重,我走了。”

说完,转身走了,头也不会,脚步分外清晰,步伐格外轻快。

屋里的两人又一次懵住。

这……真就走了?

来时十分突然,走得干干脆脆,李富强和李孝贤两人心态都没转换过来。以至于沈声默走了之后,两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个木头。

不管沈声默是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被他们这样对待,为何她什么都不说,走得这么干脆?

先别说老爷子这里那么多的财产,单是老爷子付给她的那么高昂的工资,她居然舍得?

李富强和李孝贤都懵了。

等沈声默走出李家的院子,保姆见她拉着箱子,走得潇洒干脆,立即欢天喜地的跑上二楼,报喜去。

“先生,先生,沈声默那个女人,她走啦!”保姆赶来报喜,原想着,让先生开心一点,没准给她发点奖金什么的,讨个好处。

保姆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别人却未必配合她唱戏。

只见套房内的两人面色俱是阴阴沉沉,满脸写着不高兴。

保姆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话不当机,支吾道:“老先生,先生,沈小姐走了。”

这一次,终是没有得意忘形,用词和神态,恭敬了些,只是,终究算不上“礼貌”二字。

对已经离开的沈声默不够礼貌,态度里还是那股子轻视。

保姆不知道这对父子刚刚和沈声默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气氛不太对,便不想往前凑了。

李富强却叫住她,阴沉沉的问:“你说,沈小姐走了?真的走了?”

他还有种不真实感。

沈声默怎么忽然就走了呢?

听到李富强低沉的询问声,保姆定了定神,回道:“走了,我看到她拿着行李箱呢,不像装的。”

拿行李箱,这当然不是装的了!

还真就过来通知一声,然后就自己给自己办离职啊!

只不过李富强确实没和她签什么劳动合同,钱都是一笔一笔给的,沈声默这个做法,已经十分客气且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一时间,李富强气急攻心,但没晕过去,反而把气撒到儿子身上。

他拿着拐杖又抽了李孝贤一棍,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想害死我!你把沈小姐气跑了!哪天我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你害的!”

李孝贤青着一张脸,疼得闷哼,却动也不敢动,只敢受着。

什么打在儿身痛在爹心,统统都是屁话。

他李孝贤一大把年纪,还要被老子教训,着实丢脸丢到家了!

只不过……

一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终于离开了,李孝贤忍不住露出一抹晦涩得意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这顿打挨得值!

只要能让那个女人离开,这点不算是个事儿。

反正小时候也没少挨打。

李孝贤是个人精,虽然一直受着,不还手,但是同时也不会干巴巴守着,总是要想点办法,让自己少受点罪的。

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爸,你打我吧,消消气,总归我是你儿子,你气坏了身子,只有我心疼。”

“呸!我恶心!”李富强一点面子都不给,呸了一声之后,却反而安静下来。

不拿着拐杖揍李富强了,沉吟片刻后,道:“去,你把她给我请回来。”

李孝贤懵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爸疯了吧?

请那个女人,回来??

他好不容易才把沈声默给送走了,他爸居然让他再把沈声默给请回来?要是真的给请回来了,那他多没面子啊。

“请不回来,就别认我这个爸,我也不待在你这儿了。”李富强自己控制着轮椅,气冲冲离开套房,拿着轮椅上装的便捷电话,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小张,来接我回家。”

随后,果真再也不看李孝贤一眼。

此时李孝贤才一脸土色,意识到,他老子说的,居然他妈是真的!

是真的要他,请,沈声默回来!

李孝贤感觉自己已经没有面子这玩意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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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声默自己有一个养生会所,主打的招牌就是品香、香疗,会所开了三年,入不敷出,难以为继。

她的祖上就是专门做这一行的行当,有专门制香的、调香的,也有用香的、贩香的。

只不过后来,这一门手艺逐渐被淘汰遗忘,现在的人们很少会用古代的香,反而是法国的香水享名于世,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制香调香这一门手艺,也没个系统传承的人了,以往分门别类的分工,到了沈声默这一代,一股脑全塞在她一个身上。

而她的父母,则是开了一家中医馆,也不管香事了。

说沈声默是调香师,她也会香疗。会香疗,也精通药理。集所有技艺大成者,非她莫属。

只是在中医不被信任的现在,人们更加信奉的是西医见效快的疗法,对中医里的一些医理报以怀疑的态度。更别说,大部分衍生自中医药理的香料。

总之一句话,沈声默的养生会所生意并不太好。

平日里只有几个固定的好顾客,就几个喜欢穿汉服开茶话会的姑娘,经常会定期来她这儿开个聚会,让她点上一壶,品一品,一个悠闲的下午就过去了。

除此之外,门可罗雀,不见客人。

李富强是她难得的客人,还是个出手豪爽的客人。

几经权衡之下,原主就跟着他回家,为他服务了一段时间。

而现在,她被搅进了豪门争夺当中,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就回来了。

从李孝贤别墅离开之后,沈声默给父母打了个电话,然后就直奔自己的养生会所。

在这条人流不算大的步行街中,养生会所就在街尾的位置,并不显眼,安安静静矗立在那儿。门口和外墙一眼就能看到古香古色的装修,仿佛遗世独立,和闹市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它仿佛一座连通古今的门,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明明就站在这里,却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

沈声默仰头看了一会儿,心想,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一家处于闹市的店。

之前她拥有的店面,鲜少有这么好地段的。

地段是好了,但冷清却一如以前,从不热闹起来。

现在的冷清,还能说是原主太长时间没回来经营,导致那些主顾也不再光顾,可沈声默脑海中存留着她的记忆,之前在原主没有给李富强当私人调香师的时候,她的生意也像现在这般冷清,位于好地段的店铺,鲜少有人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