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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珍贵的东西,了悟是不愿意接受的。

他抬眼打量情女,发现她的神色认真,里面绝无一丝丝勉强,反倒坚定得毫无回旋余地。

“就算你不要,我迟些也会想办法把极光之晨送去无定宗。最终结果并无不同。”

心下无奈时,了悟突然想起几年前那场法会上他遇到过的幻象,侧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衡玉,温声说道:“如果前辈要将它们赠予贫僧,这两盆极光之晨是否就归由贫僧处置了?”

情女不知他这么问的用意何在:“这是自然。”

了悟伸手,将一盆极光之晨推到衡玉面前,“贫僧想将其中一盆赠予洛主,另外一盆带回无定宗。前辈觉得如何?”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衡玉的拒绝完全在了悟预料之中。

他轻笑着道:“极光之晨是被前辈悉心料理,才能一直存活到当世。你就当是为合欢宗收下的,到时候拿回去兑换宗门贡献值,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这样安排如何?

衡玉定定望着了悟:“你都为我安排好了,还问我如何。”^

“收下吧。”了悟温声道。

“收下吧,他这样安排挺好的。”是情女看不下去了,直接一锤定音。

衡玉没再说什么,她的手安静搭在膝盖上,继续凝神去听情女说话。

突然,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温热的手心覆盖住,身边人用尾指小心翼翼勾着她的拇指,似乎是在试探她现在的心情。

衡玉转过手腕与他十指紧扣——没生你气。

她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闷。

这人这么拐弯抹角,就是为了赠她极光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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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阵一事事关重大,所以都是秘密进行。

但邪魔对沧澜大陆的渗透太厉害了,再秘密进行,只要经手的人一多,谁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总之,此事被邪魔那方知晓。

杀戮加剧,每天都有高阶修士陨落,不少人对于死都已经麻木。

合欢宗这边,还没从之前的劫难中缓过神来,又时不时遭到邪魔的狙击。

好在化神期邪魔一直在蓄积力量没出手,区区元婴期邪魔,在伤势已经恢复的东霜寒面前毫无反抗的余地,被她迅速解决掉不少。

慢慢地,合欢宗缓过神来。

那些曾经与宗门共存亡的弟子遭逢大变,心性反倒更加坚韧,修为进展猛烈,迅速成长为宗门的中流砥柱,将合欢宗撑起。

合欢宗终于能重新广纳门徒。

也就是在这时,诅咒之力的危害才暴露出来。

以前,合欢宗有两个进阶方式。

那些长生大道无望的弟子借助倾慕值冲击更高的修为;那些长生大道有望的弟子绝对不能借助倾慕值来修炼,以免影响他们日后冲击化神期。

但诅咒之力缠绕在合欢宗的修炼功法上,东霜寒崩溃地发现,无论是资质多好的弟子,都只能利用倾慕值来冲击更高的修为。这样当然有好处,但弊端也很明显,强行借助外力来冲击境界,没有讲究大道的顺其自然,合欢宗的人会永远止步于元婴后期,再也没办法突破到化神期。

“没有顶尖实力坐镇,这对于一个宗门来说是非常致命的。”情女幽幽叹了口气。

一阵冰凉的风吹拂而过,院子里那棵茂盛的菩提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有菩提叶从树梢飘落下来,慢悠悠掉落到石桌桌面上。情女注视着这片叶子,伸手将它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把玩。

“除了布置阵法外,我余下的所有时间,都在研究如何为宗门化解掉诅咒之力。”

“那时候,我日夜愧疚,几乎被心魔缠身,只是表现得过于平静,以至于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来。”

叶子末端有些蜷缩起来,情女用指尖把它展平。

但指甲一挪开,没有力度施加在上面,叶子又再次蜷缩起来。

情女有些许不高兴,撇开眼继续道:“如果不是我与邪魔有深仇大恨,当时的我……可能也会堕为邪魔。那时候我突然理解了很多事情。”

“最初有邪魔之祸出现时,我还在心底笑话他们苦修数百载,居然还会有这么大的心境漏洞,被小小邪魔之气钻了空子。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才突然惊觉,旁观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自诩理中客,但局中人苦苦挣扎其中,根本寻不到解脱,被邪魔之气蛊惑……未必就是他们心境脆弱。”

东霜寒心境脆弱吗?

她是时空管理局的任务者,所历经的世界不下十个。看得多、经历得多,眼界之广、心境之阔难以估量。

即使是她,也险些要堕为邪魔。

“前辈喝些茶吧。”

衡玉拎起茶壶,帮情女把茶杯斟满。

温热的茶水散发出氤氲雾气,有些模糊了情女的容貌。

她抬手捧住茶杯,发现刚刚衡玉加热过茶壶里的水,现在茶杯杯壁热乎乎的,这股热度从手心一路蔓延上去,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温暖安定下来。

等茶水凉了些,情女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这才继续道:“我还没寻到破解的方法,倒是阵法已经构建完毕……”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毕竟《大陆简史》里都有记载。”

佛门有一千名佛修自愿请命。

虚乐率领他们前去深渊镇守,以血肉和灵魂构筑出最后的阵法。

“……主阵一启动,分阵自然也跟着启动。我是在分阵启动时,才知道……”情女捏着杯子的力度缓缓加重,指尖泛白起来。

她缓缓心情,终究还是没能把最后的话说完整。

“虚乐离开后,我真的很孤单。我年轻时曾经有很多好友、同门和长辈,但慢慢地疏远,或是彻底和他们反目。到最后我回首,才发现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无亲朋好友。”

“那种孤独感,你们能理解吗?”

情女歪了歪头,目光主要落在衡玉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小姑娘还这么年轻,情女却觉得她会理解自己的。

衡玉撞上情女的视线,轻笑了下,目光柔和。

情女不知道她为何而笑,但想了想,自己也跟着扯起唇角笑了起来。

“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为合欢宗解除掉诅咒。”

衡玉点头,她知道,这一点并没有成功。

果然,情女接着道:“当时虚乐他们以身殉世,其实只是重新补好界壁,将西北之地的母气、邪魔尽数封印。”

“但还有不少邪魔分散在其他地方。实力最强的,是一位化神后期邪魔。”

“他就是当初围攻合欢宗的邪魔之一,这数百年里,他一直缩起来养伤,实力恢复后也没有冒头,直到得知虚乐以身殉世才敢冒头。但就是这么一个孬种,因为拥有化神后期的实力,险些覆灭掉沧州。”

沧州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听到这里,衡玉总算知道东霜寒的坐化之地,为何是在这和合欢宗相隔遥远的沧州。

情女继续道:“沧州向各大宗门求援。化神后期修士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人了,我又与那个邪魔有着深仇大恨,便责无旁贷赶去沧州。可等我到了那里,才发现沧州已被布下天罗地网,那位邪魔和几位元婴期邪魔早就在那里候着我了。”

冷笑了下,情女说:“哪里是只有我想复仇,他可也深恨我当年险些让他陨落。”

那场大战很惨烈。

东霜寒实力高强,但她是被埋伏的一方,陷于天罗地网之中,再惊才绝艳,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到最后,她与沧州的所有邪魔同归于尽。

“其实死了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解脱。”情女说。

甚至高兴地笑起来。

笑得风情万种,妩媚动人。

很快,这个笑容在她脸上彻底定格。

“但是,合欢宗的诅咒之力没有化解,我不甘心就这么魂飞魄散。”

“……”衡玉和舞媚沉默。

于是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安静到风吹菩提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入耳。

过了好一会儿,衡玉开口,打破这片沉默:“所以有了这个秘境?所以祖师将自己执念最深的情魄剥离下来,让前辈你代替她守着秘境,为的是能给合欢宗门人留下传承,为的是让情魄在这里……”

衡玉声音又缓下来,她艰涩开口,说完最后的话:“继续思索诅咒之力的破解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