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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遥遥倒是想让这些蚕不能变蛾子,可惜事与愿违,蚕宝宝一天天茁壮成长,终于有一天,笸箩边缘出现了一些蛛网似的丝。

谢奶奶欣喜万分,催促谢昭编了十几个草把子,把蚕宝宝放上去吐丝结茧。

蚕宝宝吐出的丝将自己裹在中间,变成一个个雪白金黄的茧,椭圆形,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爱之处。

谢奶奶喜滋滋的,成天照看着那些蚕茧,把小奶猫们都暂且放在了第二位。

大队养的蚕也结茧了。

女知青和村里的姑娘们又被派去煮生丝。张晓枫和韩茵万分无奈,原本就忙,现在更是忙上加忙了。

谢昭私下跟大队打了招呼,才将她们替换了轻松点儿的工作——处理蚕茧和登记。

饶是如此,两人也没工夫再来谢家了。谢奶奶惦记着她们俩,煮了啥好吃的,常常让程遥遥送去给她们补补身体。

这天程遥遥捧着个饭盒,带着怂怂去仓库。怂怂一路颠颠儿跑来跑去,一会儿刨个坑,一会儿捡了根小树枝,宝贝似的叼着。

迎面瞧见金花婶子和刘敏霞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程大知青吗?”金花婶子一瞧见程遥遥就扯着嗓子喊。

程遥遥挑了挑眉。

金花婶子笑嘻嘻凑上来,怂怂忽然丢了小树枝,窜上来冲金花婶子一阵狂吠。

它已经不是一个月的小奶狗了,是三个月大的小狗了,总是软乎乎的耳朵竖起来一只,看着有点它妈妈的气势了。

金花婶子吓了一跳,讪讪地站得远了点儿,下死眼盯着程遥遥手里的饭盒:“这又是啥好吃的啊?又给那张知青和韩知青送啊?”

程遥遥把饭盒一收,好像让金花婶子多看一眼都会弄脏似的。

金花婶子阴阳怪气地笑道:“嗨,婶子又不跟你要!”

程遥遥不置可否。这金花婶子给谢昭提亲时就跟她结下仇了,后来总跑谢家来蹭吃蹭喝的,被程遥遥狠狠给了几次脸色,才再不登门了。

程遥遥多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刘敏霞。刘敏霞难得穿了件崭新的水红格子罩衫,衬着她晒黑的肤色显得有些不协调,脸上却带着羞涩笑意。

金花婶子找到了存在感,高声道:“啧,时辰不早了,我跟刘知青还有事儿呢,我们就先走了!”

边上村民听见了,笑道:“金花婶子给刘知青做媒哪?”

刘敏霞一听,忙把头低下去了。金花婶子跟那人笑骂:“还没成的事儿,少胡说!倒是程知青和谢昭,打算啥时候把喜事办了啊?婶子还等着你们的喜酒呢!”

程遥遥一听,嗤道:“婶子,您脸上怎么破了?跟人打架了?”

金花婶子忙挡了脸,讪笑道:“婶子跟刘知青还有事儿,先走了,先走了!”

程遥遥大获全胜,领着怂怂走了。她到仓库的时候,韩茵和张晓枫都已经在吃午饭了。

程遥遥把路上碰见刘敏霞和金花婶子的事儿说了。

韩茵一边磕鸡蛋一边道:“我知道这事儿。这金花婶子不是个好东西,她给村里一姑娘介绍了个男的,说是工人,结婚以后才知道那男的就是工厂帮忙卸货的临时工,家里穷得叮当响,结婚用的家具四大件全是借来的!昨儿那姑娘娘家把金花婶子堵住打了一顿。”

张晓枫皱眉道:“那这事儿得告诉刘敏霞一声!”

韩茵哼了声:“得了吧,这事儿全村都知道。你去找她说这事儿她也不会感激你,没准儿还嫌你多嘴。”

张晓枫道:“那也得提醒一句,咱们毕竟是一起来的知青。听不听是她的事。遥遥你说呢?”

程遥遥无所谓:“你想说就说吧。快趁热吃鸡蛋,还有这雪菜肉丝,中午刚炒的。”

韩茵喜滋滋夹了一筷子,放在杂合面窝头上就着吃:“猪油炒的就是香!”

怂怂嘤嘤汪叫着,小爪爪合在一起用力拜拜,馋得要命。

韩茵忍不住掰了点儿鸡蛋黄给怂怂,怂怂口水滴答,还是扭开头不要。

程遥遥接过来又递给怂怂,怂怂舌头一卷就吞下去了,还直舔嘴巴。

“真神了,它就吃你喂的东西。”

程遥遥得意道:“那可不,你们吃吧,它在家都吃饱了,就是馋。”

没多会儿,刘敏霞回来了。

张晓枫立刻放下窝头,过去找她说话。韩茵凑近了程遥遥道:“你等着瞧,准臊一鼻子灰。”

果然,没一会儿张晓枫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对上韩茵“早知如此”的眼神,无奈道:“她说我是见不得她好。”

“说了你还不信!”韩茵把饭盒塞给张晓枫,“赶紧吃吧,吃完好看书了。”

午休有一个钟头,她们都在抓紧时间看书。其他女知青们结伴路过她们身边时嬉笑道:“我们去摘桑葚,你们去不去啊?成天看书,当心把眼睛看坏了。”

程遥遥反唇相讥:“你们成天吃桑葚,当心把肚子吃坏了。”

张晓枫好脾气地笑:“你们去吧,我们休息。”

女知青们碍着程遥遥,忿忿撇着嘴走了,风里飘来一句“书呆子”。

等她们一走,韩茵忍不住泄气道:“她们天天这么嘲笑我们。你说要是高考没恢复,咱们是不是真像傻子了?”

“你别自己泄气了!就算高考不恢复,学习也不能落下。”张晓枫道,眼里也有几分忧愁。

程遥遥给她们打气:“未雨绸缪总不是坏事嘛。”

话虽如此,韩茵还是忍不住想偷懒。毕竟夏日漫长炎热,实在太容易犯困了。比起读书复习,韩茵更乐意打个盹儿,或者出去采桑葚。

程遥遥真想抓住她的肩膀大喊,高考马上就来了!你倒是抓点紧啊!

无奈之下,程遥遥只好常常去仓库给她们送点吃食,顺带监督韩茵好好复习。这阵子谢昭时常要开拖拉机进城,她正好在仓库消磨时光,顺便帮她们干活儿。

圆溜溜的蚕茧有白色和金色,程遥遥把不同颜色的蚕茧分开,丢进面前的两个筐子里。

筐子里的蚕茧渐渐多了,等金色和白色的蚕茧攒够满满一篮子时,谢昭就会来接她回家。

夕阳颜色浓郁,晚风香软,程遥遥和谢昭肩并肩,小狗追在身后。

她拿着一饭盒的蚕蛹,道:“回家炸着吃。”

“好。”

“撒椒盐还是胡椒粉?”

“胡椒粉。”

“还想吃什么?”

“炸鸡。”

“那很麻烦哎!你要帮我烧火。”

“好。”

“汪汪!汪!”

蚕茧越攒越多,仓库里生起了好几口大锅。

蚕茧丢进沸水锅里煮开,用一根大木棒不断按压,蚕茧里的胶质就会被煮出来。没经过这一步处理的生丝价格很贱,处理过的丝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

煮好的蚕茧会变成透明的,蚕丝也散开了,挑中一根线头慢慢地抽丝。

煮得半透明的蚕茧冒出一根丝来,将丝绕在木棒上机器转啊转,一个蚕茧能抽出一千米长的丝来。

这是一个相当繁琐而耐心的工作。夏季午后阳光明亮,干活儿的姑娘们都昏昏欲睡,仓库里宁谧无声。

程遥遥枕着皓白手腕,早就睡着了。张晓枫一边绕丝一边看书,韩茵昏昏欲睡。角落里,刘敏霞脸颊绯红,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仓库大门哐当一下被推开了。

几个男知青冲了进来,吓得姑娘们纷纷惊起。

“你们听广播没!高考恢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女知青们纷纷跳起来,“真的吗!”

“广播上怎么说的!”

“高考什么时候恢复?!”

韩茵和张晓枫更是激动万分。张晓枫冲那男知青道:“你快说!广播上怎么说的!”

那男知青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喘了半天的气才道:“广播上说高考恢复了!工人农民,老三届,退伍军人,应届高三生,还有咱们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都能考!”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尖叫声掀翻了屋顶:“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