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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停留在他的羽翼下。

他是她的乖狗狗,但是在他保护她的时候——

她希望下一次,会是她去保护他。

她会成为真正的神。

会来到山巅,与他在顶峰相逢,并肩看日月星辰变幻。

但是现在,她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她的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她想要去验证一下真假。

如果猜测是真的,她有了一种预感。

那是前所未有的机缘!

八重山的幻境被劈碎,玉剑大会就中止了。

然而还不等玉剑盟的人进入山中查看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天雷滚滚、天地震动,恐怖的威压遍布了整片天地。

那远远不是元婴大圆满时修士能够弄出来的动静,难道是化神修士?

可是接近化神的几个元婴大圆满都齐齐地面露震惊之色:那不是化神的威压!

一时间,玉剑城中,人心慌慌,乱成了一片。

从八重山匆匆赶下来的袁惊天立刻下令道:

“封锁玉剑山!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宗门的弟子都先聚拢起来,开启护山大阵!”

“战斗暂时没有波及到玉剑山,这个时候往山外跑才是找死!速速回来!”

山底下,各大宗门的剑修都面面相觑。

有人惊恐地高声道:“袁盟主,是化神修士么?”

袁惊天没有说话,和雷镇恶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忌惮之色。

袁惊天丢下一句“不是化神修士”,就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那是比化神更加恐怖的存在!

息壤宗的三人都面露担忧之色。

因为朝今岁没有下山。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把朝今岁叫走的青年人。

红娘压低声音道:“尊上就在附近守着,放心!”

朝照月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应该不会有事。”

他想要暂时忍住担忧,可是外边的地动山摇让他根本放心不下来。

他刚刚想要灵韵和红娘先回去,他再去找找,但是下一秒,一只小纸鹤就扑棱棱地飞进了他的掌心。

上面只有一行字:袁家山南别院,速来。

山南别院,也是袁凤年的产业之一,朝太初这段时间,就一直在此处。

在外面一片兵荒马乱之时,本就位置偏远的这处,就显得十分幽静。

在祠堂前,供奉着一座“无上至圣先师天道”的牌位,三炷香前,是神色焦急的朝太初。

他本以为那计划天衣无缝。

只要朝今岁能够答应天道,她就会遗忘一切,再也不会想要弑父!

这样他们就可以握手,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当然可以容得下她。

况且,到时候,她不过是天道手中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傀儡罢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朝太初几乎是望眼欲穿,可是没有——

从始至终,朝今岁都没有动摇!

他恨得牙痒痒:她为什么不软弱一点?她为什么就不肯退缩呢?

但是他又是那样了解这个女儿,她是个宁折不弯,玉石俱焚的性格,她不中计,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看见魔神出现的那一刻,朝太初终于绝望地意识到,指望天道保住他的命是没用了。

朝太初在别院内急得团团转。

别院外下起了雨,更加让他心烦意乱。

终于,他狠下了心,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什么天道魔神,他们有他们高高在上的活法,可是朝太初这种普通修士,自然也有自己的活路。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离开别院的时候,朝今岁出现了。

她看上去和离开昆仑剑宗之时,没有什么区别。

白衣如雪,一双漂亮的杏眼,凌冽又充满寒意,长发无风自动,在这个雨夜里,显出来一股肃杀之味。

她提着昆仑剑,剑上还有雨水一滴滴地往下落,竟有种血水一般的,让人触目惊心之感。

朝太初本来心惊了一瞬。

可是渐渐的,这个人竟然冷静了下来。

他说:“你来了?”

语气竟然有些意料当中的冷静,他转过身,看向了那袅袅的青烟,感叹道:“当年你一出生的时候,我是很疼爱你的。”

玉雪可爱的小孩,一逗就会咯咯笑,谁不会喜欢呢?

朝太初幽幽一叹:

“当时我就想,你和你阿娘长得像,以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还曾把你放在脖子上,让你骑大马。”

他的视线看向远方,像是回到了从前。

没人回答他,只有外面的暴雨倾盆而下。

朝太初说:“只可惜好景不长。”

朝今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座“至圣无上先师天道”的牌位。

朝太初说:“它告诉了我两个预言!”

他猛地抓紧了那桌子,一转头却看见了她嘴角嘲讽的笑意。

——若是朝太初当初对她、对朝照月和阿菩都没有那么赶尽杀绝,何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朝太初却仿佛被她的笑给激怒了,突然间激动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不,我猜到了!一百年,我每天都在想,我怎么会猜不到!”

是了,朝太初心智不弱,他怎么看不出来那是一个圈套?

朝太初愤怒道:

“我不知道么?!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在他把阿菩逼得跳崖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醒了,但是醒得太迟了。

他已经和自己的女儿走上了决裂。

成为了这预言之下的傀儡!

所以哪怕是知道那是个圈套,是个局,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只是想活下去!

朝太初猛地把天道的牌位给挥倒在了地上,状若癫狂,“都是你!都是你!”

他双目血红,这回倒是真的恨极了——

他本来可以有一个未来天道的女儿!本来朝今岁会留在昆仑剑宗,永远为他所用的!

朝今岁看着他,百年来,她第一次见到朝太初这样失态,可是她没有半分动容,反而轻声戳穿了朝太初:“你是不是以为,把一切推到天道身上,你就清清白白了?”

“错的是愚弄你的天道,你不过是个被人操控的傀儡。”

她露出了嘲弄的笑:“这话,你去骗骗三岁小孩吧。”

朝太初脸上半真半假的愤怒消失了,他失魂落魄道:

“老夫以后不会再和你作对了。”

“什么昆仑剑宗,什么朝家,你拿去便是!”

朝今岁冷静地看着他。

“既然那个预言是假的,你也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老夫?”

“老夫从前虽然待你不好,但是你在昆仑剑宗,吃穿用度,哪里有亏待你过!”

……

一墙之隔,抱臂靠在墙上的朝照月,心情十分复杂。

他沉默地听着,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夙家要剑骨的时候,你是毫不犹豫选择牺牲我的?”

“我在天赐府的时候,你是如何下令关闭水云天的?”

他垂下了眸子,遮住了里面的恨意。

他小时候有多崇拜、濡慕父亲,如今就有多恨他!

“父亲,我这个儿子,可从未出现在预言里过。”

“朝太初,除了自己,你谁也不爱!”

话音落下,里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朝太初的声音传来:

“至少,我是你们的生身之父。”

“既然预言是假的,又何至于此?”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他们所遭受的一切给揭了过去,仿佛他生了他们,他们承受一切都是应该的,不能指责他些什么。

一句“生身之父”,就要将所有的过去给抵消。

暴雨声里,朝照月捏紧了掌心,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朝今岁几乎要冷笑出声。

他可以害死阿菩一次;

他可以下令万箭齐发,把她射死在雪地里;

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剖去朝照月剑骨;

也可以面不改色地让朝照月去送死。

他现在来问她:何至于此?

是啊,生身之父。

——因为这个,前世朝照月死前,她哪怕被利用、被当做一把刀,哪怕明晃晃的偏心,她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那个时候她想,他到底生了她,算她还他的生恩。

可她那一世得到了什么?

万箭穿心。

她不会责怪朝太初的狠心和苛待,一一细数他的过错,因为那样太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了。

她长大了,她越来越接近天道,已经了足够冷酷的心性。

所以,朝太初没有听见指责、唾骂和哭泣,也没有听见反驳。

他只听见了外面的大雨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窗外的电闪雷鸣。

她只是轻声说:“不是假的。”

朝太初不明白:“什么?”

她笑了:

“第二个预言是它编造的,但不是假的。”

“你忘了么?那个时候我没有诞生,它还是天道,就算是衰微得要死了,它还是名正言顺的天道。”

朝太初一开始不明所以,但是慢慢的,面色变了。

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了,天道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那是天地间的规则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