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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子痒痒的。

“笑笑笑,高冷的人笑这么频繁干什么,人设崩了几万次了……”她嘀咕着,无意识地伸手拨弄他放在茶几上的购物袋。

买这么多薯片干什么?

她很困惑,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爱吃零食的样子。

一翻之下,还惊讶了一小下,怎么全是她爱吃的口味?蜂蜜芝士,麻辣飘香锅,连浓香红烩都有,还买了两大袋。

昭夕倒是没记起在塔里木时的细节,毕竟当时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并不曾想到记忆力良好的程学神只听一遍就记住了。

她只是在心里暗暗感慨:啧,没想到两人还挺默契啊。他随手拿了一堆薯片,居然全是她爱吃的。

再往下翻,发现还有一只小盒子。

第一反应是,口香糖吗?

什么味的?

会不会默契惊人,刚好是她喜欢的西瓜味?

一边想着,她一边兴致勃勃地穿过一堆薯片,伸手够到了那只小盒子,拿起来一看。

第一眼看到的只有四个字:快感活力。

昭夕:?

快感活力是什么?新口味吗?

目光很快上移,然后缓缓凝固。

是她太天真。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口香糖,人家是杜蕾斯,快感活力套。

另一边,程又年已经很快吃掉了那碗面,见分装出的一小碗她不吃,他便一起解决了。此刻收拾好了碗,转身站在水槽前清洗。

耳边传来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片刻后,有人站在他身后,得意洋洋问:“到底是谁不纯洁啊,程又年?”

他回过头去,就看见昭夕举着那盒小雨伞,非常骄傲地站在那里。

“……”

他的面上基本没什么神情变化,想了想,说:“便利店搞促销,满五十送的。”

“?”

昭夕:“那要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去买薯片,买够五十也送安全套吗?”

程又年:“那倒不一定吧,这种活动,商家一般会因人而异。成年人送套,小朋友的话,可以送糖果玩具一类的。”

对上女人的视线,她满脸就摆着明晃晃的一句“我倒要看你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些什么出来”。

他终于没忍住笑了笑。

“对。是我买的。”

这下倒变成她无言以对了,憋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问出一句:“买、买来干什么?”

说完就后悔了,这问的什么鬼问题。

套都买了,除了她,还能干什么?

好在面前的洗碗工是个文化人,这么粗俗的话不太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他只是转过身去继续洗碗,从容不迫地回答说:“吃药对身体不好。”

昭夕的第一反应是,还挺体贴。

小小地感动了两秒钟后,才回过神来。

不是,他这根本就是绕过了她的问题啊!他俩啥都没做,怎么就扯到事后药还是事前套的问题上去了?

在这之间难道什么都不用发生的吗?

哇,跟高智商的人类打交道,是真的可怕。要不是她够聪明,三言两语就被绕过去了。

所以她把盒子握在手里,不依不饶地凑过去,“不要逃避话题。”

“所以我们俩到底谁不纯洁啊?”

“吃药对身体不好,所以戴套?”

“朋友,无缘无故,吃个宵夜戴这个做什么?”

在她接二连三的追问下,程又年总算洗好了两只碗,放在一旁的沥水篮里,脱掉手上的隔水手套,不徐不疾地重新转身,对上她的视线。

那只小盒子还在半空中招摇。

她的表情也一样生动鲜明。

“戴这个做什么?”他重述一遍她的问题,把盒子接了过来,答,“爱。”

昭夕:“……”

“所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漆黑透亮的眼眸里粹着一点点笑意,然后逐渐扩大,“这次换我主动问你,今晚我能留下来吗,昭夕?”

昭夕一时怔忡。

四目相对间,除了急促攀升的心跳以外,还有些意外。

这个人是真的很聪明啊,知道她未曾开口的小心思,也了解她居高不下的自尊心。

是什么时候看破她想留住他的意图呢?大概是从商场出来,她在车上问他回宿舍与否那一刻起。

他猜到了她因骄傲而不愿第三次主动开口邀请,所以才说,这次换他主动。

她红着脸,别开视线,嘀咕了一句:“上哪学的读心术……”

他笑笑,“没读你的心。”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并不知道。”他笑意渐浓,仍是耐心解释,“我只是在读我的心。”

哎?

她陡然抬眼望他,就听见下一句——

“不过我很高兴,原来我们想的都一样。”

他的双眼明亮温和,像倒映着一整个春天。

昭夕看他半天,才移开视线,“谁跟你想的一样了?”

她把那只纸盒放在中岛台上,转身去接水,像是为了掩饰什么。

关于安全套的话题很快终止,起因是程又年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走到茶几边上,接起了罗正泽的电话,三言两语后挂断,从便携行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借用一下书房。”

昭夕点头,一边带他往书房走,一边问:“要加班?”

“实验室那边需要一点数据,材料都在我这里。”

说起工作,先前那种轻快的神色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谨和一丝不苟。

程又年在书桌前坐下来,很快打开电脑,专注地做事。

昭夕在一旁看他片刻。

男人的背影笔直如松,挺拔地坐在黑胡桃木书桌前。比起厨房,他似乎更适合书房的氛围。

屏幕的亮光映在他脸上,而他神情专注,间或轻击键盘。

此刻宁静悠远。

昭夕出神地望他片刻,才回过神来,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在这无缘无故走了半天神,她也从书架上拿过剧本,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窝了下来。

书桌被人占用,她只能委屈自己,捧来笔记本,搁在腿上打开文档。

因为过于专注,程又年在找到材料,整合起来发给罗正泽后,才意识到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敲击键盘的声音。

回过头来,就看见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人。

她戴了一副框架眼镜,镜架是复古的银边,此刻正低头看屏幕。

笔记本摆在双腿中央,另一侧的腿上还摊着一本文件,她扫几眼,沉吟片刻,又继续打字。

程又年看她片刻,才走过去,视线落在那本文件上。

页眉标注着六个小字:《乌孙夫人》剧本。

“剧本是你写的?”他微微一怔。

“不是。我没那么多才多艺。”昭夕手上没停,仍在缓慢地敲着什么,“写剧本是编剧的职责,分镜剧本才是导演的任务。”

“分镜剧本是——”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打完一行字,才终于停手,很大方地把笔记本朝他一转,屏幕正对他。

于是程又年看清了文档内容,那一页是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分别写着镜头四十一、镜头四十二……

每个镜头后面紧跟“景别”、“内容”、“时间”和“背景音乐”四个要点。

比如——

镜头四十一。

景别:全景拍摄塔里木河畔牛马饮水、青草繁茂的场景;用中景分别拍摄冯嫽与右将军沿河散步;男女主角面部特写。

内容:冯嫽与右将军久别重逢,倾诉衷肠。冯嫽讲述出使邻国所遇事端,右将军大为钦佩,并表露思念之情。

……

密密麻麻的小字,巨细靡遗的分镜头描写。

程又年的目光落在左下方的字数上,才发现这一页不过是冰山一角。

昭夕解释说:“很多人以为只要有了剧本,就能拍出电影。其实不是这样的。”

“剧本只是为电影奠定了一个框架,但并不能直接用于拍摄。每个导演会根据自己的构思和叙述方式,对剧本内容进行修改和再创作,最后画成分镜头剧本或者故事板。”

她顿了顿,“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她坐着,仰头望着他。

他站着,垂眸看屏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大概理解了。听起来,做导演似乎比做演员更辛苦。”

昭夕想了想,“各有千秋吧。演员要背台词,如果不想当花瓶,有时候琢磨细节就能把自己累死,反复对话,反复对着镜子做表情,身体受罪。”

“那导演呢?”

“导演就是心累了。”她心有余悸地把电脑合上,放在一旁,“你刚才看见的几万字,是我呕心沥血、还熬了无数通宵才琢磨出来的。就这样还要反复修改,因为实际拍摄时会出很多状况。”

“哪一个对你来说更容易?”

昭夕比较了一下,唏嘘地说:“对我来说,当然是做演员其实更容易。毕竟演技要看天赋,有天赋的演员演起戏来会容易得多,比如我。”

她大言不惭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眼一眯,鼻尖一皱,颇有种不把全世界放在眼里的意味。

程又年笑了,“那为什么要改行做导演?”

难得听他一口气问这么多,昭夕有些意外,抬眼看他,“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转行做了娱记?”

“只是觉得——”他侧身,把书桌前的椅子拎了过来,放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对已经一起睡过两觉的人了解太少了。”

昭夕表情一怔,险些没回过神来。

“那你,现在是想了解我?”

充沛的灯光下,她盘腿窝在沙发上,愣愣地抬头望着他。

程又年却在她对面正襟危坐,目光专注而认真。

唇角有一抹很浅的笑意。

他静静地问:“可以吗?”

书房里寂静了好几秒钟。

昏黄的落地灯坠了一地金黄,古今中外的文学大拿们都立在一整面墙的书柜上,静静注视着他们。

昭夕像飘在云端,慢慢地,努力地,忍住忽然荡漾起来的嘴角,清了清嗓子。

“你要真的想了解我……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