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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夕把手机拿离耳边,看看时间。

“这才十二点半啊,晚宴不是六点开始吗?”

小嘉说:“今晚会有很多媒体来,包括最爱乱曝你八卦的那几家。”

昭夕:“嗯?”

小嘉继续无情告知:“包括你最讨厌的那位,之前和你竞争木兰角色,想用钱把你压下去结果没成功,后来嫁入豪门的做作女明星江白莲,也会和她丈夫,传与影视的董事长一起来。”

昭夕:“嗯???”

小嘉仍在陈述:“除去他们,来的还有你曾经艳压过的毯星李白莲,无数次故意和你撞衫的冯白莲——”

“停。”昭夕言简意赅,“等我一下,我还有五分钟抵达战场。”

抵达战场的昭夕,很快进入战斗状态。

小嘉的房间里乱糟糟一片,全是各位Tony老师们带来的工具。

卷发棒的线牵了一地,工具箱四处摆放,就连晚礼服都铺了满床。

各位老师精神饱满,投入最大的热情,为这位战斗之夜的女性添砖加瓦,同时嘴上彩虹屁满溢。

“昭小姐天生丽质,不是说这一行常熬夜吗?皮肤怎么会这么好!”

“您的发质实在太好了,又黑又亮,飘柔怎么没有找您去打广告呢?”

“天哪,您这腰可真西,跟您一比,我这是酒桶吧?”

昭夕:“……”

耳边是漂浮的彩虹屁,眼前是镜子里明艳动人的自己。

昭夕:啊,我果然是个肤浅的女人,我好爱娱乐圈!

五点钟,一切装点才落幕。

从品牌方送来的众多服装里,昭夕挑了一条黑色晚礼服,利落的剪裁,香肩微露。

她不爱复杂的装饰,因为于她而言,再漂亮的服装也只是衬托,灵魂分明是她本人。

小嘉把钻石项链为她戴好,锁骨之上,明亮的星光闪烁不已。

老师们看着自己的杰作,感觉随时随地能落下泪来,彩虹屁更是吹得天花乱坠,比下午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待晚宴开始的一小时里,诸位老师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昭夕和小嘉。

小嘉提议说:“要不,先把裙子拖下来吧,免得坐皱了。”

昭夕:“不用,我不坐。”

“那你要干嘛?晚宴还有一小时呢。”

“我自拍。”

昭夕掏出手机,开始在房间里各个角落挤眉弄眼、搔首弄姿。

嘟嘟嘴?

呕,算了算了,太矫揉造作。

眨眨眼?

操,抽筋了吗这是。

剪刀手吧那就……

啊,太傻了吧!

她并不经常自拍,毕竟从前没有需要发自拍的人。

若是发给孟随,孟随连话都懒得说,只有一个符号:“?”

发给陆向晚,陆向晚定会说:“可以了,知道你美,全世界你最美,再炫耀拉黑了宝贝。”

发给父母,父母会说:“妆太浓了,认不出是我女儿。”

发给爷爷,爷爷……

爷爷可能会问:“这谁?”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昭夕找了好多角度,都觉得不够满意,最后把手机塞给小嘉:“快,帮我拍个照。”

作为职业助理,专业素养过人,小嘉上能跟对家撕逼,下能矜矜业业伺候老板,紧急情况下,还无师自通会拍照、能P图,不那么庄重的场合,充当化妆师造型师,问题也不大。

于是小嘉为她拍出了盛世美颜,仔细观察片刻后,说P图都不用了,加个滤镜就好。

就这么磨磨蹭蹭又打发了一小时,昭夕把照片发给了程又年,一边幻想着晚宴结束时,会收到怎样的回复,一边高扬下巴,身姿笔直,闪亮登场。

魏西延等在门口,一身西装,俨然有了文艺男神、禁欲精英的模样。

除了开口就是一句:“啧,这妆浓得,你不叫我师兄,师兄都不敢认你。”

顿时打破了昭夕美好的幻觉。

两人一边互损,一边作为导演和副导演,携手进场。

昭夕不爱酒会,不爱这样热闹又虚伪的场合。

可这是她的电影杀青宴,既然决定要来,那就要漂漂亮亮地来。

聚光灯下,空气里仿佛都是香槟气泡,觥筹交错间,赞美与应酬不断,她虽不爱,亦能做到完美无瑕地与人交谈、友好微笑。

比较尴尬的是,电影主创们坐在同一桌,导演、主演,包括陈熙这个女二号,和作为特别嘉宾出演电影的梁若原。

大概安排座位的人也知道,这二位演员与昭夕是老同学,还特意把三人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

昭夕到时,发现梁若原和陈熙一人坐了一边,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毫无疑问是她的。

“……”

昭夕安慰自己,没关系,就当三人行,必有我师。

她大大方方落座,和众人交谈,完美得像是仙女。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梁若原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过长,而陈熙面对她时,态度又略有些不自然。

这种不自然直接导致昭夕作为导演,要起身敲敲酒杯,当众致辞时,陈熙下意识起身让她,却一不留神踩到了昭夕的裙子。

大家都穿着晚礼服,裙子曳地,别有韵致。

可这一踩,昭夕还没站直,就歪了歪身子。

聚光灯下,众目睽睽,受邀而来的媒体都将镜头对准了昭夕,若是突然跌了一跤,手中的酒杯会洒一身,人也狼狈不已。

梁若原眼疾手快,猛地起身,一把扶住她,帮她稳住身形。

可这一出手,不偏不倚撞到了另一边的人,于是当众摔跤的变成了陈熙。

一点骚动引起了众人的瞩目,人群里传来惊讶的轻呼。

陈熙的腰撞在椅背上,一屁股坐在地上,裙摆铺了一地。

摔得并不算太重,一点疼痛而已,仰头时,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也并不算大事,令陈熙心凉的是梁若原看都没看她,第一时间在向昭夕确认——

“没事吧?”

昭夕赶紧说:“我没事。”

然后立马蹲下来扶陈熙:“怎么样,摔倒哪里没有?”

陈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怎么笑着粉饰太平,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人群投来的目光是惊讶、好奇、幸灾乐祸还是别的什么,她也分不清。

她只是狼狈地站起身来,这才看见梁若原姗姗来迟的目光。

梁若原也在问她摔伤了没,看那模样,似乎还没意识到她会摔这一跤,全是因为他帮昭夕心切,就连撞她那一下都不知道。

这一个小插曲只是耽误了几分钟,昭夕的致辞来迟了些。

陈熙已然听不清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同桌人又关切地问候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现场的人是否鼓了张,聚光灯在哪里,媒体会不会报道她摔了一跤这种糗事。

又或许,女二号摔一跤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除非摔骨折住院了,否则根本无伤大雅、不值一提。

陈熙喝了很多酒。

原本这种场合,推杯换盏间,学会如何不易察觉地推辞敬酒是门学问,她亦深谙其间道理,可今晚她来者不拒。

一杯接一杯喝下去,她面色陀红。

周围的人开始四处走动,去甜品台拿东西吃,与投资方或圈里人三三两两站在一处攀谈。

梁若原看陈熙不断喝酒,终于还是出言制止。

“别喝了,再喝会醉,这种场合不合适。”

陈熙抬头看他:“怎么,你担心我会把她的杀青宴搞砸?”

“我是为你着想,陈熙。”

“你如果为我着想,刚才就不会推我那一下!”她忽然大声地说。

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梁若原有些猝不及防,下一秒眼中浮起一丝窘迫,思索了片刻先前的事情。

“陈熙,我们出去说。”

“有什么好说的?”

陈熙双目蕴泪,拎着裙子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梁若原追了几步,被她勒令“你别跟着我”,他也就作罢。

陈熙没再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推门而出的一刹那,眼泪终于掉下来。

如果换做是昭夕,叫你别追,你就不会追了吗?

大概会一路追到底吧。

春天的夜风还有些凉,她穿着吊带晚礼服,站在金碧辉煌的会所大门口,不知何去何从。

助理呢。

她那个助理总是一有空就不见人影。

真可笑,她比不上公主就算了,连她的助理也比公主殿下的助理差了十万八千里。

服务生殷勤地走上前来,问她:“陈小姐,需要我帮忙叫车吗?”

“不用。”

陈熙头也不地踏进电梯,按下停车场。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多待一秒,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只为了衬托公主殿下的端庄典雅。

从杀青宴的角落里跟出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跟吗?”

“跟吧,不然没料给老板啊。”

“可是她一个人出来了,梁若原都不在,还能拍啥?”

几秒钟后,其中一人神色一变。

“电梯是去的负二层!”

“所以呢?”

“你动动脑子啊,地下停车场!”他低低地吼了一声,“她刚才喝了那么多酒,这他妈是要酒驾吗?!”

两人面色齐变,飞快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