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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的手艺让她偷学了个七七八八,就开始不听我家的使唤了。您来评个道理,这婆娘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手艺也是我们家传的,这回家里贫得揭不开锅了,我卖了她是天经地义不是?”

“呸!”那陈三娘唾了一口在他面前,又啪地一下跪在地上,大哭道:“太太,莫听他满嘴胡说,我从六岁进了他家的门,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洗一大家子的衣裳,天尽黑了还没挨到床铺边,这也就罢了。十八岁同他成了亲圆了房,次年生了儿子,在月子里倒还要伺候他。偏他生性懒散做事拈轻怕重又吃不了苦,生了重病的公爹怕一身手艺荒废失了传承,才勉强愿意指点我一二,偏偏有时候还半遮半掩要教不教,要不是我有一根好舌头,就那两三个月的工夫里头我学得会什么东西?”

被当众揭了老底,叶木根一梗脖子道:“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家买来的,你身上的手艺也是我家传下来的,你就是我的人,我说卖了你就要卖了你。那程家老爷吃过你一回饭菜,要买了你那是你的大造化,这可由不得你了!”

陈三娘生性要强从不肯在街坊四邻面前露短,偏今日在新主家面前脸面从里到外被丈夫扒拉了干净,一时间头脸涨得通红心头窝了一团烈火,干脆撕破脸怒骂道:“就为了你家买了我,我在你家当牛做马二十来年;就为了你爹教了我三个月的手艺,他瘫了在床上是我给他端茶送水伺候屎尿整整三年,最后给他披麻戴孝发送上了山。”

嚎啕大哭的陈三娘急红了眼,蓬头散发状如厉鬼:“这段时日你在哪里,在外面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整整三年从没有往家里拿过银子,我该你们叶家的老早就还清了。你想卖了我们母子,也行!可你但凡还有丁点良心就该给我们挑个清白的去处。那程家老爷是个什么东西?广州城里谁人不知道那就是暗娼门子的窝,多少好女子被他祸害了,想让我给他去做饭伺候他,下辈子吧!”

叶木根一时又羞又恼,走上前就想伸手打陈三娘,却不知哪里伸过来一只脚,轻轻巧巧地就把他踹飞了出去。众人回过头来,就见到宋知春收回了一只秀秀气气上面还绣了紫色缠枝莲花纹的绣鞋。

这是咱们的当家太太吗?

宋知春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道:“叶——叶木根是吧?你是本地人大概不知道,我这也是家传的手艺。而且我的脾气也不太好,生起气来也喜欢打人,还特别不喜欢看到男人为难女人。既然陈三娘不愿意和你过了,你何不写下休书,你们好聚好散再见也不难嘛!”

叶木根一个大男人,虽说瘦弱也有百十来斤,可是被这个傅家太太一脚就踹飞了,胸口处还隐隐作痛,他不肯输了阵势可也委实怕再挨上一脚,遂大叫道:“打死人了!我要去衙门里验伤!”

宋知春连北元人都敢杀,何曾惧怕这么一个乡下小混混,眯了眼道:“拿了老爷的名帖送这位到衙门去,死了伤了都算我的!”

话音刚落就见叶木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太太,您饶了我吧!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呀——,我也没办法,我还收了程家老爷十两定银吶!”

宋知春笑眯眯地弯腰俯视着他道:“哎,这就对了,我也不想为难你。好了,你们夫妻商量个章程出来,总要你家娘子同意才好看,是不?”

叶木根原先想着这傅家的男人出了海,一屋子的女人,随便吓唬吓唬就能把老婆儿子弄回去卖了。谁知道会遇到这么个泼辣货,简直就是个女土匪,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人家,说到衙门去见官,人家直接拿名帖办事。那衙门是轻易去得的地方?自己这副身板只怕三板子一挨立时就要去半条命!

陈三娘这时极有眼色,拉了儿子跪下沉声说:“太太,您就发善心买了我们母子吧,有个容身吃饭的地方就行。不拘多少银钱都给他,从此过后我们母子同他一刀两断再无瓜扯,日后我做牛做马来还您!”

宋知春叹了一声,唤人去请经济过来立了契书,言明四十五两现银买断陈三娘母子,买卖双方现银交讫清楚不得反悔。叶木根拿了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陈三娘给宋知春磕了头,算是认了主子,低头进屋收拾晚饭去了,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丈夫一眼。

宋知春摇摇头,回头就看见顾嬷嬷手里抱着珍哥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珍哥张着手欢快地舞着,一双大杏仁眼水凌凌的,顿时心头一热快步走上前去抱紧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