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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巴不得立马离开这这里,飞也一样回到寝室,可是步伐还不能太大,因为太大会走光。

这条路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天很冷,冷到她双腿麻木,没有知觉。呼啸的风钻进衣领,像是冷冰冰的刀子戳进去。

南风的寒冷向来不同于北方,是湿润的,是刺骨的,是四肢百骸无处不在的。

……

她低着头往前走,不顾周遭热辣辣的目光和高低起伏的议论声,怒火上升至极致,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悲哀的无助感。

多年前的回忆也乱七八糟浮上心头。

五岁那年,妈妈带她去县城逛街,走着走着忽然不见了。

她茫然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也找不到妈妈的身影,急得哇哇大哭。路人好奇地看着她,问她:“小姑娘,你哭什么啊?”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说:“我,我找不到我妈妈了……”

下一刻,妈妈却忽然出现在眼前,一边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一边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泪,边擦边说:“别哭了,妈妈只是躲起来,想看看你在走丢的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知意,你记着,将来就算真的走丢了,也不许哭。你一哭,坏人就知道你跟父母走丢了,会来把你拐跑的。”

她抽泣着问:“可是我找不到你啊!我不哭,又能怎么办?”

妈妈笑了,“你去找警察叔叔,或者干脆站在我们走丢的地方,谁来跟你说话,你都不许搭理。妈妈一发现你不见了,立马就会回头找你,所以你站在原地别乱跑,很快妈妈就来接你了。”

那时候,她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记着妈妈的话,像是吃了定心丸,笃定地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父母都会保护她。

天塌下来,还有他们帮她顶着。

直到母亲坠楼,父亲入狱,路知意才忽然间发现,这世上没有谁能让她依靠了。也许还有一个路雨,可路雨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苍老得那么明显,她又能依赖她多久呢?

她根本舍不得依赖她。

她依赖不了任何人。

人到绝境,更易滋生愁苦。

路知意在寒风里疾步走着,心里乱糟糟涌入一大片零零散散的往事。

也就在这一刻,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路知意!”

那人重重地叫着她的名字,像是百米冲刺一样,不要命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路知意一怔,脚步停了,没敢回头。

然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那人疾驰而来,猛地拉住她。

她正回头,肩上却忽然多了件什么,低头一看,是男生的深灰色棒球服,宽宽大大,不由分说罩住了她。

而眼前,那人咬紧牙关,眼神阴沉到极点,一个字也没说,只将手里的澡筐咚的一声扔在地上,反手就开始脱毛衣。

因为晚上要跑操,他穿的并不多,一件运动背心,一件套头毛衣,一件棒球服而已。

如今他一把脱了毛衣,上身几乎一大半□□在空气里。

路知意终于顾不得为这窘迫状况而羞愧,错愕地望着他,“你干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单膝跪地,蓦地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她。

路知意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被他猛地环住腰,下一刻,他将毛衣紧紧围在她腰间,打结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当场勒死她。

“陈声……”

她低头看着他。

黑漆漆的后脑勺,柔软的发梢,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还有在她腰间重复打结的手指。

他就这么穿着件单薄的背心,身板看着并不太厚实,可用力时,双臂和背部亦有象征力量的肌肉微微鼓起。

她真狼狈。

他也一样。

她的狼狈害得他也跟着一起狼狈。

像是裁判的枪响,一声令下,她的防线轰然崩塌。

她已经很穷了,也已经很努力让自己不要穷得那么狼狈了,可如今除了穷,她还窘迫到衣不蔽体在大庭广众下游街的地步。

原以为没人会来救她了。

妈妈死了,爸爸在那四壁之间无能为力,路雨也远在天边,她就只能自顾自活在这里,有苦自己咽,有血自己吞。

可他来了。

一次又一次。

路知意眼眶发酸,想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只要能打消这种莫名其妙想哭的冲动。

于是她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陈声,你知道你现在特像在干什么吗?”

“……”

他一言未发,仍单膝跪在那,将套在她身上的棒球服用力向下拉,能挡多少是多少。

路知意见他没理自己,自顾自地说:“你现在特像在跟我求婚——”

话音未落,下一秒,男生猛地站起来,几个箭步往澡堂的方向冲回去。

路知意错愕地看着他,直到看清他往回跑了大半截,追上了那个蹲下来看她走光的男生,然后一脚踹上那人的屁股。

……

被偷袭的人扑通一声,朝前跌了个狗啃屎。

“我.操.你.妈!”吃痛的叫声之后,紧随其后的便是怒不可遏的骂人声。

陈声一脚踩在他背上,不让他起来,末了是一句更加凶狠的脏话,“你.操.我.妈?我.他.妈.操.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