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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要拼了命向他靠拢才行。

第二件事,大三下学期,她也同样拿到了去加拿大实训的名额。

你看,她这不是踏着陈声的脚印踏踏实实往前走了吗?他走过的路,她都奋力去走一遍,兴许在加拿大实飞的时候,她也能看见他曾经看见过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

与此同时,苏洋和她同行。

路知意把消息捎回家时,路雨简直要去县城的庙里烧高香了,好在路知意拉住她,说人民教师不可以怪力乱神。不是笃信佛教的人,就别轻易跑去烧什么香。

第三件事,去加拿大之前,校招来了。

路知意忐忑不安地投了几家简历,川航的、国航的、东航的……几大航空公司她都去了。人家一看她的简历,又是女飞行员,眼前一亮,可二面时一问及更深入的个人情况,听她坦白地将家庭成分一说,就缄默了。

国家有政策,政审有污点,没法当飞行员。

这是铁律。

路知意那点侥幸之意终于被好几轮的拒绝刷得个一干二净。

她想,赵书记也许只是为了鼓励她,并不是真的认为她能靠自己弥补政审上的缺陷。夜深人静想起来时,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也觉得如鲠在喉,到底是意难平。

都说祸不及妻儿,为什么仅仅因为父亲当年犯过错,她就得为此承担责任?可这样的意难平是没有结果的,她一不愿埋怨父亲,二找不到解决方案,到头来只能一筹莫展地期盼着会有转机。

好不容易学了三年飞行,好不容易过了飞行执照考试,若是到最后也没法如愿以偿成为一名飞行员,这些年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她开始去查阅国外的飞行员资料。

有没有可能她无法加入国家航空公司,但绕过政审这一栏,去国外飞行?

苏洋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去了加拿大问问那里的教员,我就不信学飞的人到头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抱着这样渺茫的期望,路知意去了加拿大。

起初的一段日子,语言关很艰难。原来并不是你在国内各项考试都取得高分,就能适应国外的语言环境,加拿大人有加拿大人的口语,当地的俚语、俗语,和你在考试中听到的标准对白根本不同。

吃饭时,那里的人对她说:“Time’s too short. Do, just binge。”

她一头雾水,揣测对方让她及时行乐,别吃东西,出去嗨?

再三沟通,她才明白,对方告诉她训练太紧张,午饭时间有限,细嚼慢咽来不及,还是狼吞虎咽吧。

飞机上,她的澳大利亚籍教员坐在一旁,要她在起飞前汇报各项数据。

她自己汇报就很顺利,他一问起来她就卡壳。卡壳的原因是,澳洲口音简直可怕,她总是听懂一半,还剩一半全靠猜。

去加拿大这一年,路知意觉得自己进步最快的是想象力。

听了上半句,联想下半句。

看着对方的表情,揣测他的意图。

有时候只听懂几个单词,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自动补全对话= =、

苦。

日子真苦。

可那段日子里,她过得充实忙碌,紧张到一空下来就只能睡觉的生活节奏里,她竟也能找到些许乐趣。

机窗外的蓝天不见一丝雾霾,起飞后,广阔无垠的山河逐渐变成微缩景观。

食堂的三餐无比丰盛,中式西式二者有之,同行的人全都胖了一圈。

苏洋摸着自己的腰,第一个月说:“我怀上了。”

第三个月说:“怀半年了。”

临走时,面无表情:“可能要生了。”

她听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口音,看着加拿大地广人稀的壮丽美景,总是忍不住去想,她正踏着他的足迹,看他看过的美景,体验他有过的艰辛,朝他坚定不移地走去。

那条路的尽头,她也许不能和他并肩而立。

但对她来说,喜欢他、仰慕他、靠近他,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转机出现在快离开加拿大的时候。

那一天,当她出色地完成飞行任务,将大型客机停稳在陆地上时,她的澳籍教员侧头问她:“Susie, you know there’s a boy in your college named Sheng?”

Susie是她的英文名,有的中文发音对西方人来说很难正确读出来,为方便外籍教员称呼,同行的人都起了相对简单的英文名。

路知意听闻陈声二字时,表情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蓦地抬头看着Tim,问:“You know him? You saw him two years ago?”

看她这反应,Tim基本上确定她认识陈声了,咧嘴一笑,答道:“Certainly. All of the coaches here know him. He is the best, the best among all the students from your college I’ve ever met these years.”

他是最棒的,这些年来,中飞院年年都有学生来,陈声是最棒的。

Tim说,他基本上不需要教员做过多指导,就能出色完成各项任务,最后还拿到了唯一一个优秀飞行员的称号。

当然,陈声的英语也是最好的,和各个国家的教员都处得极为熟络,每逢休息日,还会呼朋唤友一同去登山远足、PUB小酌。路知意脑补,这可能不止是因为他有个人魅力,还和他有钱分不开……要不然,这些严厉的教员为什么单单和他成了朋友?

路知意的训练已经结束,不再需要Tim的指点,因此剩下的日子,多是一边实训,一边聊天。

从Tim口中,她得知了与陈声有关的更多事情。

于是这一趟加拿大之行,仿佛不只是踏着他的脚印往前行,更多的,是参与他曾经的人生。

最后,Tim对她说:“Do you knoart of him I like most?”

你知道我最喜欢他什么吗?

Tim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放着大好的民航公司不去,他选择去了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中国南海,加入海上飞行救援队,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怕死,真叫人佩服。

那一刻,路知意在八千米的高空,险些忘了自己在飞行。

她血液一滞,脑袋一空,不可置信地问Tim:“What he is doing now? Say it again!”

Tim一愣,头一次听见路知意用这样直截了当毫不客气的命令口吻对他说话,还真是懵了一瞬,重新说了一遍。

你不知道吗?

他在加拿大一边实训,一边和已经签订的中国民航公司毁了约,好像还赔了不少钱,最后加入了中国南海海上飞行救援队。

这一刻,路知意的眼前仿佛有烟火炸开,四肢百骸都不听使唤了。

事实上,大脑也失灵了。

他骗了大家。

他根本没去川航工作。

因他从不更新社交平台,从不与无关紧要的人过多往来,这一年多她压根没有得知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武成宇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

等等,她从不敢向人问起陈声的消息,那些人惦记着她和陈声过往的感情纠葛,所以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他来。

也许并不是没人知道?

也许只有她不知道而已!

路知意震惊地坐在驾驶舱里,窗外是一片蔚蓝色的苍穹和白茫茫的云海。她忘记了自己身处八千米高空,忘了还有Tim坐在身旁,忘了面前还有复杂的飞行系统等着她去操作,生平第一次,她在飞行期间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脑中空空如也。

慢慢地,有什么东西明朗起来,像是一只手拨开云雾,露出了一星半点湛蓝色的天空,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紧紧地攫住了她。

海上飞行救援队,需要政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