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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镇岳拿着口供,给易家怡指了指上面侦探先生的一个回答,上面表述了,律师陈小米当独立律师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苗利群太太被杀案,结果大失利。

她与当时CID A组的警探们抱持一样的主张,那就是苗利群是主谋,当时19岁被定罪为凶手的女孩刘美红只是从犯。但她和A组探员们一样没能成功,最终刘美红被判刑,苗利群无罪释放,后续多家报刊登载【年轻女讼师是花瓶,无能送真凶获罪】【因律师无能,使真凶逍遥法外】【被爱情冲昏头的19岁未婚妈妈获刑,真凶却得自由,盖因警方和律师不作为】等标题的报道,这些还算比较客气的,更不客气的就针对陈小米律师的所有一切做文章,肆意编排和辱骂。

因为那时陈小米扎起马尾时鬓角会垂下两缕碎发,某位摄影师又拍到她愤怒撇嘴的照片,报业刊登了这张照片,对她做人身攻击,称她是鲶鱼头律师,只会撇着嘴苦着脸咕叽咕叽乱叫,脑袋里除了污泥垃圾,没有一点料……

“她恨苗利群也很合理啊。”梁书乐跟随两位长官离开侦探事务所时,忍不住开口。

“但她恐怕没有力气杀死几名受害者。”方镇岳又指了指口供中,侦探先生对陈小米律师的描述:

【156cm身高啦,很瘦的,眼底常年挂着黑眼圈,这样子,看起来像是捧法典都吃力的人啊】

“唆使杀人?”家怡有些不敢置信地猜测。

如果凶手背后真有人指使的话,教唆那个男人的,难道会是陈小米吗?

家怡微微皱起眉,一个最了解法律的人,如果真的成为私刑教唆犯……

“岳哥,我们先不打草惊蛇,监视一段时间怎么样?”家怡转头征求岳哥意见,如果怀疑陈小米是教唆犯罪的毒蛇,他们贸然去问过,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好,我给探员们打电话,安排监视。”方镇岳转头对家怡说道。

“能把陈小米家的电话也监听起来吗?”家怡觉得难度可能会有点大,提问时不免有些气虚。

“我去沟通。”方镇岳没有犹豫,甚至没露出畏难的表情,当即应了下来。

“OK.”家怡点点头,在他绝对支持的态度鼓励下,她也燃起更多士气。

……

【中午,在中环街角食肆与同事吃云吞面,未与可疑人士做交流】

【下午,一直在律师事务所,接待了2位想要雇佣律师的女性,常规工作沟通,无可疑】

【傍晚,在中环陆羽冰室与客户用餐,期间只与客户和侍应生接触并谈话。上了一次卫生间,未有可疑行为。】

方镇岳和九叔一道监视陈小米下午至傍晚档,之后与下一班的易家怡和梁书乐换班。

将档案递到家怡手中,方镇岳凝了她一会儿,便笑笑转身,与九叔一道走向车库。

但他们并未离开陈小米家太远,而是走到生活区找了间食肆,挤在一群男男女女之中,吃一人一碗的辣咖喱面,吃到鼻头渗汗,吃到嘴唇都轻微红肿起来。

方镇岳时不时抬起头,朝陈小米所住的社区张望,眼神常常透着忧郁,不那么有精神。

九叔观察他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岳哥,昨晚没有睡好吗?是不是头痛的毛病又加剧了?”

方镇岳收回远眺无焦距的目光,凝了会儿九叔,才忽然幽幽叹气:“九叔。”

“是为了十一吗?”林旺九莫名从方镇岳喊他的这一声里听出几分哀愁,很不‘岳哥’,是难得一见的猛男忧伤。

方镇岳挑眉露出吃惊神色,不回答也等于是回答了。

九叔忍俊不禁,“大家早就看出来了,从去年就开始了吧?你是不是在背上刻了个忍字?以此字为信条吗?待自己太严苛了,阿sir!”

方镇岳苦笑,“我这样的人……早就做好了单身一辈子的准备,之前很多年都好顺利的,易家怡的出现,是个意外。”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何必惩罚自己一生啊。”九叔长长叹气。

“人不就是这样,成长,成长,直到遇到一件大事,从此结束了童年。再之后的几十年,不过是对童年记忆里的几件大事的重复而已……”方镇岳执箸拨了拨面前的面,忽然失去了胃口。

“阿岳,原谅你爸妈,也原谅你自己吧。”九叔声音充满了遗憾,伸手轻轻搭在他肩膀,“十一很好,很美好,不要让自己错过她。”

“我知啊,她太好了,光芒万丈,而且会越来越耀眼。可我……”方镇岳轻锤了下胸口,脸上带着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这里已经烂成……”

他声音戛然而去,垂眸兀自挂着那抹令人心碎的笑容,久久没再说下去。

九叔捏了捏他肩膀,也不知该说什么。

心结总要自己结,他人再如何想劝,终究隔着崇山峻岭的分隔,那是人与人天差地别的际遇,总归太难互相理解。

……

家怡坐在九叔的车里,一有人经过,就假装与梁书乐谈情说爱,一脸灿烂无邪笑容。

待无人了,便又悄悄拿出望远镜,观察陈小米房间里她的动向。

在家呆了近半小时后,陈小米又忽然出门,背着大挎包似乎是要去购物。

家怡便与梁书乐离开那辆车,肩靠着肩假装情侣饭后散步,一边闲聊嬉笑一边跟着陈小米。

陈小米已在这社区住了好多年,饭后在楼下坐着闲聊的阿嬷阿伯和散步的中年夫妇,纷纷与陈小米打招呼,似乎都是老街坊了。

家怡不断观察每一个与陈小米打招呼的人,记录这些人的衣着、气质,快速分析他们的可疑程度。

在跟出社区,陈小米穿过铁栅栏社区门洞时,一位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与陈小米擦肩,也似其他街坊般,与陈小米点头微笑,道一声“Sandy晚上好。”

家怡拐过一棵高树,目光再次追上陈小米时,那灰色风衣男刚打过招呼与陈小米擦肩,他目光从陈小米身上转向前方的路,走两步又忽然放慢速度,转头看向陈小米背影,入夜后初初亮起的路灯将他的双眼皮照得更深,那双眼睛也显得更大了。

没有口罩遮蔽,他的高颧骨暴露出来,不算很高的鼻梁和过薄的嘴唇也随意展现在路灯下,是一张五官组合后不算很好看,甚至还有些刻薄的脸。

家怡瞳孔倏地收缩,在跟随陈小米的步伐向外走,与灰风衣男擦肩时,她仿佛嗅到一股酱菜的酸咸味。

忍住回头的冲动,家怡绷着背,努力维持笑容,继续装作与梁书乐欢谈,眼神却早已冷下来。当步入铁架门的阴影中时,她如猎人般凛冽的气质嗖忽闪现,又快速被藏起。

她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