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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狱外立着一块石碑,却见上面写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而刚刚还在公堂上替为自己辩解的胡大牛已经撞死在石碑前。

胡大牛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那张脸比黄土还要深沉,双手满是老茧,头发已经花白,只是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

王越看到死在石柱下的胡大牛,看到这个以干活快而洋洋自得的老实庄稼人,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究还是喷涌而出。

明明大家都身处在一个太平时期,结果一个如此纯朴的人竟然就这般死了,带着满腹的冤屈离世。

这并不是他所追求的世道,亦不是他率领北边将士想要守护的世道,华夏的世道不该是这般模样。

黎光明跟肖知县一起过来,只是看到王越竟然为一介草民痛哭,对这个叛离文官集团的人更是鄙夷。

“死……死了?这……这该如何是好?”肖知县看到胡大牛果真撞死在石碑下,亦是慌了神地喃喃道。

黎光明对这种事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对着肖知县淡淡地道:“你此案是据实而判,这个刁民羞愤难当,又不愿输粟赎罪,故而自寻短见,与你又有何干系?咱们湖广新任的臬台跟老夫有交情,你如实上奏按察司,老夫保你无恙!”

“对……对,下官如实上报!”肖知县回过神来,当即连忙点头地道。

天空显得越发的阴沉,似乎就要下雨一般。

王越跪在胡大牛的尸体边上,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如实?这是哪门子的实情,你们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那些旁听的百姓或许通通都被蒙在鼓里,但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甚至盐行和茶馆掌柜的伪证正是黎光明所为。

现在逼得胡大牛撞石而死,这两个人竟然一点自责之心都没有,竟然在这里迅速制定推卸责任的方案。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简直不知所谓!肖知县,今日撞了晦气,你的酒席撤了,咱们两人改日再聚!”黎光明发现王越活该被文官集团排挤,当即袖手离开道。

肖知县原本想要送黎光明,但看到尸体还在这里需要处理,便是谄媚地拱手道:“黎大人,请慢走!”

一县之地没有进士官还好些,但如果有了在官场吃得开的退休官员,他们这些知县当真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

黎光明大步走出县衙大门,门前已经有一顶轿子在等候,对匆匆迎面走来的两个年轻人蹙了蹙眉头。

管家迎上前来,同时汇报一个好消息道:“老爷,城东的曹公子昨晚在赌坊输了精光,刚刚表示愿意将家中的百亩田产卖给我们!”

“这些事情不需要跟老夫说,省得别人错以为老夫钟爱兼并田产!”黎光明瞥了一眼管家,显得有所不满地告诫道。

“是,是,老仆失言!”管家上前掀开轿帘,便连连认错地道。

黎光明正准备上轿回宅,突然听到街道的南边有动静,不由得扭头望过去,便是见到了滚滚烟灰。

一帮人策马而来,行人莫不是纷纷避让。

虽然京山县由于卖低价盐,所以周围地区的百姓纷纷涌来这一座城,但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阵仗。

黎光明不认为肖知县能吸引来什么贵人,故而心里便多了一份期盼,当看到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官员之时,脸上当即浮现了灿烂的笑容。

吁!

领头的三品官员注意到站在轿子前的黎光明,待到近处便勒紧了缰绳,两个前蹄随即轻轻地扬起。

“臬台大人,你若不先修书一封知会,要是得知您前来京山视察,下官必让人洒水十里相迎!”黎光明看到来人正是新任的按察使杨继宗,当即热情地迎上前道。

杨继宗看到黎光明亦是松了一口气,亦是十分开心地道:“光亨贤弟,你今在京山城,为兄便可心安矣!”

“此话怎讲?”黎光明对杨继宗的突然造访原本就有所不解,而今更是困惑地道。

杨继宗知道黎光明善于逢迎,而今又是在黎光明的地盘,像是看破一切般地道:“王公至此,汝定已盛情款待,不知可是安顿家中?”

“你来找王越?”黎光明的眼睛一瞪道。

杨继宗亦是愣了一下,便反问道:“不然呢?”

每个官员都有不同的故事,而杨继宗的故事同样十分精彩。

杨继宗出生于山西阳城,只是此时的杨氏一族还不是阳城四大望族之一,仅仅是一个因贩盐而摆脱农耕的普通小宗族。

天顺元年进士,嘉兴府担任知府期间为官清廉,后因两件事而声名大躁。

第一件是御史孔儒突然闯进嘉兴府衙后宅,打开杨继宗的箱筐察看,结果里面仅仅只有几件旧衣服。

第二件是杨继察进京叙职,成化帝问汪直:“朝觐官中谁廉洁?”,汪直回签说:“天下不爱钱的,只有杨继宗一人”。

正是汪直的这一句话,杨继宗得到了“成化年间明朝天下第一清官”的称号,毅然成为了清流的重要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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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知府九年任满,杨继宗被破格升为浙江按察使,后巡抚顺天期间矛头直指宦官诸多弊病,更是上疏请求成化帝召回出镇太监,故而被成化帝贬云南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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