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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许二郎点点头:“云鹿书院和国子监之争,是学术之争,是理念之争。但这块碑屹立在亚圣学宫两百年,它始终不倒,它一日不倒,云鹿书院就一日胜不过国子监。”

“院长枯坐学院十几年,皓首穷经,试图反驳碑文上记载的东西,试图创立一套更成熟更正确的理念,但他失败了。”

“因为它代表着真理,代表着正确。”许七安说。

“是。”许新年叹息:“不止院长,其实书院历代大儒、先生,都在和这块碑文较劲,可没人能成功。亚圣的思想,岂是等闲之人可以驳斥。”

“那边上那块空白的碑……”许七安心里有了猜测。

“是院长立在那里的,但十几年来,他从未上面落笔。”许新年指着空白石碑边的桌案,说道:

“后来有学子和大儒们尝试在石碑上题字,与程亚圣的碑文抗衡,只是第二天都会被擦去。不过桌上的笔和砚台倒是留了下来,或许是院长也抱着一丝期待吧。”

“正因如此,每当学子们突发奇想,自我感觉优秀时,就会来这里题字。可惜院长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也在石碑上题过字……”说到这里,许新年没有继续,显然是不打算把曾经的年少轻狂告诉堂兄,免得再社会性死亡一次。

仗义死节报君恩,流芳百世万古名……许七安面对碑文,沉默了片刻,沉声道:

“辞旧,大哥问你,君王重,还是天下苍生重。”

许新年毫不犹豫:“自然是天下苍生。”

许七安再问:“那你读书,是为什么?”

许新年下意识道:“忠君报国……”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许七安毫不在意,继续问:“名垂青史,真的是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吗?”

许新年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云鹿书院两位大儒为了蹭诗的所作所为,也说明了一切。

许七安幽幽叹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凭什么?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凭什么?

这狗屎般的社会不能多点人权?许七安笑道:“我非读书人,但也想写些什么,辞旧,替我研磨。”

许新年皱了皱眉。

许七安道:“反正笔墨摆在这里,不就是让人写的吗,如果大哥写的不好,明日自然会有人擦掉。”

许新年听完,便去磨墨。俄顷,他持笔站在碑前,问:“大哥想写什么?”

“这次我要自己写。”许七安劈头夺过笔,凝视着空白的石碑。

脑海里忽然浮现今早吃早食的摊主的那张脸,明明肉疼的要死,却不敢要银子。可怜的像只狗。

大奉王朝的胥吏问题积弊已久,满殿衣冠禽兽一口一个忠君爱国,却从未对底层的百姓垂下怜悯的目光。

他想到了周立当街纵马时,嚣张跋扈的姿态。想到了京城中衙内横行无忌的记载。

超凡武力的存在,让封建王朝的弊病展现的愈发淋漓尽致;也让底层百姓连揭竿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上辈子至少还知道几起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但在这个世界,农民的起义连成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迅速扑灭。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重重吐息,提笔书写: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写完,许七安只觉神清气爽,一吐胸中郁气,把笔一抛,大声说:“辞旧,这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

轰隆!

许辞旧的脑海里,仿佛一道雷霆劈下,劈开了混沌的灵识,劈开了灵魂的枷锁。

他呆呆的望着堂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二郎似乎看到堂哥头顶浓郁紫气一闪而逝。

咔擦!

边上那块石碑忽然发出崩裂的声响,一道贯穿上下的巨大裂缝出现。

兄弟俩吃了一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整个亚圣学宫震颤起来,穹顶“簌簌”掉灰,烛台倾倒。

亚圣雕塑冲起一股清气,绽破山顶白云,数十里外皆见异象。

许七安懵了,脸色极其难看:“怎么回事?好……好像惹祸了。”

“惹什么祸,惹什么祸?”许新年情绪激动,大声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从没有来过亚圣学宫。”

说完,抱着脑袋就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读书人,你等等我。”许七安拔腿追了上去,心说关键时刻,还是读书人应变能力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