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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曙低声道:“快回来。”

耿曙一把将姜恒拉回来, 屏风后点着灯,对方虽看不见人,却能看见影子!姜恒情急之下竟是忘了。

“赵兄来了, ”水峻说,“请坐。”

不久前,玉璧关下罗宣那一拍, 当真让孙英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幸而罗宣忙着远看姜恒,不过随手一拍, 未曾注入功力, 放过了孙英的一条性命, 饶是如此,在公孙武动手为孙英解毒时,亦遭受波及。最终中毒的人凭借内力顽抗没死成, 治毒的大夫反而沾上毒粉死了。

也正因此, 太子灵方有所忌惮, 不敢派出麾下所有刺客高手全力追缉逃亡的姜恒与耿曙。

最终孙英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 又放血又逼毒,才得以好转。

这天被称作“赵兄”的孙英,显然是来见氐人的外客,孙英依旧作浪人打扮,背着两柄长刀,正要与水峻寒暄时,却看见了屏风后的影子。

接着,孙英走向屏风, 笑道:“满城找了半天, 却不知道竟还有个卖酒的地方。”

掌酒的与酒肆内其他人听到这话时, 登时警觉起来,孙英向来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提防这话犯了当地的忌讳。

水峻忙道:“赵兄,请坐……”

孙英却脚下不停,走到屏风前,转过遮挡边缘。

耿曙一刹那间,从姜恒震惊的神色上,敏锐地判断出了不能被看穿身份,顺手一搂姜恒,将他按在坐榻上,低头吻了上去。

姜恒马上回过神,反手抱住耿曙,稍稍侧头,两人呼吸急促,搂在一起。耿曙又在身上顺手扯了几下,扯开衣裳,露出胸膛,装作衣冠不整的模样。

孙英一转过来,耿曙只得动真格的,压在姜恒身上,唇舌交缠,竟是无师自通。

姜恒:“……”

姜恒脑海中“轰”的一声,顿时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决堤了。

“赵兄,”水峻低声道,“快回来。”

孙英登时装作不知屏风后还有人,马上道:“得罪,得罪。”

耿曙这才从姜恒身上起来,转头带着戾气,看了一眼孙英。

耿曙易过容,身体挡住了姜恒,姜恒马上转头,长发披散,躲开孙英的目光,显然尴尬至极。

“冒犯了。”孙英与耿曙对上视线,见素未谋面,想来两人在屏风后喝醉了,正在动手动脚,一方想走,被另一方拉了回来,便不再怀疑。

“咳!”掌酒极度不满,朝水峻使了个眼色,这酒肆是他的地方,来客太不守规矩。

孙英离开,姜恒仍然心神荡漾,与耿曙对视,耿曙抬手,示意先别起来,就这么抱着,以手肘支撑身体,将姜恒虚虚压在身下,用袖子为他擦拭了一下嘴角。

耿曙脸上易了容,身体却没有,漂亮白皙的胸膛有股温热的男性气味,让姜恒觉得非常安全。

虽然要在这里动手,击败孙英也并非办不到,但这么一来,两人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外头传来水峻与孙英的对话,无非是路上辛苦了、几天到的等寒暄。孙英兴许仍然觉得酒肆不太安全,便提议换个地方,不多时,氐人们走得干干净净。

姜恒松了口气,整理衣袍,耿曙坐起,顺势拉着姜恒起身,两人都有点出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掌酒的过来道歉,朝两人说:“方才那人我也认不得,属实冲撞了。”

“不打紧。”姜恒忙摆手道。

耿曙结过下酒菜的钱,说:“我们也走了。”

“洗个澡去罢。”耿曙与姜恒出来,说道。

姜恒正在想水峻之事要如何处理,点了点头。

他与耿曙拿了浴袍,去了澡堂。秋天傍晚已有些许凉意,汗塞山岭有温泉流入灏城中,形成巨大的天然澡堂,耿曙又使钱要了竹林幽间,与姜恒泡在池中。

“没有洛阳的水好。”耿曙说。

“嘘。”姜恒仍在思考,让耿曙小声点。

耿曙侧耳听了一会儿,说:“附近方圆二十步都没有人,别担心,连水声都听不见,反而是驿站里头,隔壁有人住,说话须得当心。”

姜恒点了点头,耿曙虽是武将,却极像一名刺客,到了地方,先观察周围,再排除可疑人等,继而确认逃生的路,这是小时候被姜夫人带大所养成的习惯,姜恒也有这习惯,所以代王李宏对他的评价,是“刺客养大的孩子”。

耿曙说没问题,自然就是没问题,这时又问:“你想怎么办?不可能帮他卖矿石,哪有这闲工夫?要是被父王知道,铁定先没收充官,再把他关起来。”

姜恒声音小了些,答道:“水峻想要的只是救山泽性命,金矿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只需要说服汁琮,把人放了就完事了。”

耿曙说:“卫卓那老头子不会答应的,你说放人就放人,他面子往哪儿搁?”

姜恒说:“不放人,让他再延几年,总是可以的。关键山泽被关着,许多冤屈无人可说,如果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耿曙说:“表明身份,今天把易容取了,去见城主卫贲,他不敢惹我。”

姜恒道:“他不会让你见的,只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耿曙想了想,说:“氐人若再造反,靠他那点家兵,不是对手,只得等落雁来援,他必须求我。”

姜恒一想也是,若三年前的叛乱再来一次,靠卫家挡不住,只能朝落雁城求援,如今骑兵全在耿曙手里,卫家必须与他商量。

“我再想想罢,”姜恒答道,“不着急。其实只要让朝廷知道,卫家瞒着土地未曾上报、逼反氐人的证据,就能为山泽洗脱冤屈了……可是你觉得,朝廷知道吗?”

耿曙没有说话,让姜恒转身,站起来,擦洗他腰上的伤痕,末了,又躬身下去,在他那块烧伤的痕迹上,轻轻地亲了亲。

姜恒被弄得甚痒,让耿曙别闹,总觉得这次分开之后再重逢,耿曙比那五年的离别前要更直接,也更按捺不住,在嵩县尚有点难为情,如今则是又抱又亲,发乎自然,丝毫不觉得有半点难为情。

“水峻的‘峻’字,是山字旁,”耿曙说,“山泽的‘泽’字,则是水字旁。”

“嗯。”姜恒说,“这叫‘易铭’,在起名时,两家感情好的,便将姓氏里的偏旁互换,给对方孩儿起名。”

耿曙在雍宫内仍然学了不少东西,大致知道排辈与名字的偏旁,像汁泷、汁淼便是水字旁,属于他们这个辈分。上一辈,则是汁琅与汁琮,汁绫原名为王字旁加个靇字,然则她嫌这字实在太难写了,笔画太多写得累死,自己给自己改换了一个。

“还有‘同铭’,”姜恒说,“像姓氏不同,却带着同一字部,便是同铭。”

耿曙说:“我的‘曙’,你的‘恒’。”

“对。”姜恒笑了起来,坐在水里,耿曙又要抱他,但两人全身赤裸,姜恒实在有点难为情,把毛巾塞进他的手里,耿曙未曾察觉,接了过去。

是这样吗?姜恒长大以后,渐渐明白了,母亲当年是恨耿曙生母聂七的,否则也不会在那一天,耿曙来到浔东时,带给她那么大的痛苦。在他们各自出生时,昭夫人也根本不知道,那时的耿渊已有了心上人,起名又怎么会用同铭?

但他宁愿相信这是他们生来就有的缘分,刻在了彼此的灵魂里,从未更改。

“冷不冷?”

洗过澡后,耿曙穿黑色的浴袍,姜恒则穿天青色,两人内里都一丝不挂,趿着皮屐回驿站去,一路上仅靠外头束身的浴袍挡着。

姜恒说:“冷你还脱下来给我穿不成?再脱就没了。”

耿曙:“我又无所谓,你冷吗?”

姜恒马上制止了耿曙,在街上裸露身体是要入刑的,说:“马上就到了……”

耿曙的易容已经洗掉了,天色已昏黑,明日还要重新做,姜恒心道打听的任务已大致完成,易容没那么重要。

然而,回到驿站时,门口等着一队雍军,迎接他俩的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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