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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焚烧声响,腰带裂为两半,重明侧身朝着悬崖外一躺,身在半空,爆出漫天烈火,轰然照耀了夜幕,紧接着抖开翅膀,化作一只光芒万丈的烈焰真凤,鸣叫声响彻群山,温柔地拍打翅膀,再不留恋,飞往天际!

“爹!”鸿俊破声狂喊,抓着那半截尾翎,冲出悬崖,李景珑瞬间冲了上前,不顾安危将他紧紧抱住,拖回悬崖上。

“爹——!”鸿俊惨叫,大哭起来,手里仍紧紧抓着那截尾翎,“为什么!我答应跟你回家!为什么啊——!”

鸿俊压抑了一整夜的悲伤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崩溃,且对重明如此狠心的厌弃不明所以,要挣开李景珑,却被李景珑紧紧抱着,忍着哽咽,大喊道:“为什么啊!你怎么不要我了——!”

李景珑长叹一声,低声道:“鸿俊,别难过,别难过,我陪你回太行山,明天就走,我答应了你的。”

鸿俊疯狂喘息,疲惫不堪,手中紧紧攥着那尾翎,尾翎发出红光,渐缩成一根凤羽,飘雪落下,避开了他的身周。

小雪下个不停,万籁俱寂,唯独这深谷中细碎声不绝,像春蚕食叶纺枢牵机,像潮涨飞沙沧海桑田,像风穿竹林万叶千声,像云瀑流泻雾漫群山。

雪花飞落,铺天盖地飞散,在这寒风里,雪一沾上神州大地,便化作水,卷着尘,长出花,抽出叶,春来化虫化茧化蝶,化作群山间冬往夏来的候鸟,穿云而过,消逝在云海间,再化作细细碎碎的飞雪,温柔地卷向世间。

天明时,鸿俊趴在榻上,李景珑在房中打了个地铺,鸿俊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下来,疲惫得无以复加,彻底睡去。

李景珑宿醉后头痛欲裂,只睡不安稳,三不五时还起身看看鸿俊是真睡着了,还是醒着在难过,折腾到快日上三竿,方真正合了一会儿眼。但只是一会儿,便突然听见远处一声尖叫。

“妖怪啊——!”

李景珑被瞬间惊醒,将案上智慧剑一抓便冲了出去,喝道:“哪儿有妖怪!”

侍女们从昨夜食厅内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疯狂尖叫,李景珑提着剑冲了进去,见鲤鱼妖刚醒,傻乎乎地坐在案上,两眼瞪着。

李景珑一手扶额,头痛不堪,靠在门上,说:“这家养的,别怕……离魂花粉呢?”

鲤鱼妖出去撒离魂花粉,侍女们一边尖叫一边躲避,突然打了个喷嚏,目光呆滞,各自左看右看。鲤鱼妖则趁机跑了。

李景珑整理外袍,回去看鸿俊醒了不曾,鲤鱼妖却道:“倒霉长史,莫日根他们呢?!人怎么全没啦?!”

“别提了。”李景珑眉头深锁,表情痛苦至极,说,“让我静静吧。”

鲤鱼妖又说:“都去哪儿了?我家鸿俊呢?”

追到走廊前,鸿俊正头疼,踉跄出来洗漱,李景珑站定,眼中充满不忍,鸿俊却朝他笑笑,说:“长史早。”

鲤鱼妖上前去问,说:“你怎么又在李景珑房间里,昨夜发生了……”

鸿俊随手拿了块糕点,把鲤鱼妖嘴巴塞住,径自去洗脸。

鲤鱼妖跳进房中,不片刻跑出来,左手拿着重明的羽毛,呜呜地叫,右手不住指那羽毛,意思是重明来了?

“今天就走。”李景珑说,“去太行山,不过半个月路程。”

鸿俊抬眼看李景珑,眼里带着复杂神情,李景珑又认真说:“答应你的事……”

“长史。”鸿俊正在刷牙,满嘴巴泡泡,说,“我不去太行山。我爹要欺负你的。”

李景珑答道:“好好与你爹说说,不必吵起来,大不了我跑还不行么?”

鲤鱼妖好不容易把那块绿豆糕吞下去,说:“一定是重明陛下吃醋啦!李景珑!你拐跑了他儿子,还成天这么腻腻歪歪的,昨天晚上没一把火喷死你,已经是你命大,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鸿俊?!别妄想了……”

鲤鱼妖把窗户纸一捅,两人顿时都满脸通红,鸿俊蹲在院里井边,李景珑站着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都不吭声。

李景珑最后说:“先吃早饭,再从长计议,反正这事儿我会放心上。”继而转身匆匆走了。鸿俊睁大了双眼,没来由地想到昨天泡温泉那会儿,李景珑的身材好好啊……不对,这都是什么!

鲤鱼妖又跳了过来,说:“鸿俊,我得提醒你一句,李景珑这家伙肚子里全是坏水,一直对你没安什么好心,现在又挑拨你们父子关系……”

“赵子龙!你吵死啦——!给我闭嘴!”

鸿俊终于爆发了,抄起个木盆,朝鲤鱼妖一舀,甩了出去。

早饭时,李景珑不住观察鸿俊,看他确实不像还在郁闷,少年人总是这样,烦恼的事来时仿佛泰山压顶,睡一觉起来,又好得比什么都快。

“回太行山,就得先找到青雄。”鸿俊说,“青雄会带我上去,否则咱俩都上不去曜金宫。”

“上哪儿找?”李景珑漫不经心道,“横竖没事做,妖王也除了,在驱魔司里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就送你回家罢,我也正好去看看名川大山。一辈子没出过关中,总听神州大地壮丽玄奇,托你的福了。”

鸿俊答道:“青雄,就是那金翅大鹏鸟。”

李景珑笑道:“那可得好好谢谢他。”

鲤鱼妖端着碗在吃蛋拌饭,说:“李景珑,你最近倒是常常笑得挺高兴啊,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鸿俊无视了鲤鱼妖的唠叨,皱眉道:“可是……上哪儿找去?”

李景珑答道:“我猜这儿就有鱼知道。”

鸿俊:“?”

两人一同望向鲤鱼妖,鲤鱼妖正捧着碗,张着嘴,鱼脸茫然。

鲤鱼妖:“看着我做什么?”

“那天鸿俊让你找人,你找到哪儿去了?”李景珑左眉一扬,以一个蔑视的眼神打量鲤鱼妖,“该不会是被人拦着问话了吧?”

鲤鱼妖:“我去买菜了啊。”

“买菜?”鸿俊意识到蹊跷,诧异道,“你不是从来不买菜的吗?怎么买?会有人把菜卖给一条鱼吗?”

鲤鱼妖本来不会撒谎,现在被当面拆穿,马上伸手掏离魂花粉,李景珑道:“你敢!离魂花粉还是用我的钱买的!”

鲤鱼妖:“……”

“赵子龙!”鸿俊受到了欺骗,怒道,“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鲤鱼妖忙哀求道,“是青雄大人让我别说的……我不敢说啊。”

原来那天鲤鱼妖去找人传话时,突然被一只鹰抓了起来,带着飞到城外,扔下地时,面前赫然正是青雄。青雄问了不少话,最后直接飞走了,鲤鱼妖只好又长途跋涉地跑回来,才耽误了不少时候。

鸿俊震惊了,李景珑却早猜到有这一出。

“青雄说了什么?”鸿俊道,“好啊你!赵子龙!”

鲤鱼妖说:“他就问狐妖躲在哪儿,是不是快死了,让我别担心你,他会来救的。”

“救个鬼啊!”鸿俊险些掀桌,要不是李景珑的心灯,驱魔司差点就被全灭了。

鲤鱼妖结结巴巴道:“青雄大人知道,倒……不,李长史身上有心灯,你们不会有太大危险,有些历练,是必须的,否则心灯也永远用不出来,是不是?他说,心灯很重要,非常重要。”

李景珑简直服气了。

鸿俊没好气地问:“他现在在哪儿?给我老实交代。”

鲤鱼妖答道:“他说了,他很快就会来找你。千真万确,他们全是鸟儿,飞来飞去的,我怎么知道在哪儿啊!鸿俊!你别生气了!我给你磕头赔罪!”

说着鲤鱼妖把鱼头斜斜搁在案边上,敲了几下,发出声响,鸿俊只得作罢,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