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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李景珑笑道。

入夜时,鸿俊先是去探视莫日根,开的药汤有点用,至少让他身体暖和了些,但莫日根已近乎完全昏迷了。陆许一见鸿俊来,便死死地拽着他,不让他离开。

“嘘。”鸿俊说,“长史会救他的,放心,你放心。”

鸿俊看完莫日根后又去看哥舒翰,只见哥舒翰服药后昏迷不醒,老夫人却已好了,握着他的手,坐在榻畔,轻声细语地与鲤鱼妖说话。

鸿俊:“!!”

鸿俊吓了一跳,正要分辩,老夫人却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鲤鱼妖在旁说道:“……我要是离开了鸿俊,也不知道他该咋办,什么都不懂。”

鸿俊忙道:“赵子龙没吓着您吧?”

老夫人笑着说:“怎么会?我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该见的不该见的,也都见了。外头都是妖怪,对不对?这回可得仰仗你们,无论如何,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那是。”鲤鱼妖说,“我们家鸿俊连妖王也除掉了,就怕那李景珑拖后腿可不好说……”

鸿俊:“当心长史把你炖了。”

鸿俊上前为哥舒翰把脉,服药后他的脉象稍平稳了些,可见药是有效的。虽无法治愈,却因活血的药力,稍稍令病人回温。

其时李景珑与张颢正在院里说话,似有争执。最后李景珑眉头深锁快步进来,以眼神示意鸿俊该走了。

张颢忧心忡忡道:“老将军一日一夜未露面,城中流言四起,快压不住了。”

“张将军。”李景珑沉声道,“必须压住。”

“我同你去罢。”老夫人说。

张颢摆手,又朝李景珑问道:“你们究竟去哪儿?”

李景珑只摆手不说,示意鸿俊尽快行动,一指鲤鱼妖让它也跟着。

三更时分,城外一片肃静。

鲤鱼妖一下雪地便哀嚎道:“好冷啊!”

“快。”鸿俊说,“全靠你了,赵子龙,你不是要救人命积功德吗?这城里头四十万条性命呢!”

鲤鱼妖在雪地上踩来踩去,说:“有没有简单点的办法?”

李景珑:“给你双靴子穿。”说着取出日前在市集上买的靴子,鲤鱼妖穿上靴子,说:“这可暖和多了,但还是好冷啊。”

李景珑又翻出那垫绒羊皮袋,把鲤鱼妖套上,旁边开了几个洞,正好伸手抻脚,眼睛还能看到两边外头,再把袋口一扎。

鸿俊:“……”

“袖套当裤子穿。”李景珑把鲤鱼妖全副武装好,这下鲤鱼妖借口都没了。

“找到战死尸鬼王。”李景珑说,“找到以后,记下位置,回来告诉我,去吧。”

鲤鱼妖只得乖乖地一溜烟跑出雪地,去找李景珑描述的那战死尸鬼王。

李景珑极有耐心地坐在城墙下等候,风又吹了起来,鸿俊便朝他靠了靠,彼此身上都穿着带有刺鼻尸臭的汉铠,这夜酷寒无比,李景珑便打开带着的毯子,将自己与鸿俊裹在一起。

鸿俊笑着看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李景珑时,他也是穿着全副战甲,那时怎么就不觉得像现在好看。

“笑什么?”李景珑注意到鸿俊。

鸿俊说:“没什么,你穿铁甲挺好看,虽然是锈的。”

“那是。”李景珑随口道,“当年长安不知道多少女孩儿迷恋你哥哥我的戎装打扮。”

“越来越不要脸了。”鸿俊说。

李景珑笑了起来。

鸿俊想起老夫人说的,当年她与一身戎装的哥舒翰相遇,便一见倾心,兴许年轻时的哥舒翰与李景珑也差不多。

“那我呢?”鸿俊说道。

“你……”李景珑打量他,说,“勉勉强强吧,当我副将凑合。”

鸿俊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说:“打一架看看谁是副将。”

“冷,别胡闹。”李景珑忙把他的手按下去。

将军府内,距离哥舒翰与莫日根昏倒已过了近八个时辰,这夜凉州灯火通明,却死一般地寂静。军营之中,士兵们的呻吟声越来越小。

莫日根到了后半夜,胸膛变得像个风箱,一起一伏,不住作响。陆许不禁紧张起来,跑出房外,下意识地就想去求助鸿俊。

“鸿俊!”陆许喊道。

他找遍了整条走廊,匆忙往正厅里跑,跑着跑着却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看见正厅里有一个人影。

“发生什么事?”老夫人坐在榻前,握着哥舒翰的手,转头说道。

张颢站在厅内,说:“战死尸鬼军要攻城了,我要取兵符一用。”

“将军未醒,不能授你兵符。”老夫人眉头深锁道,“李景珑离开前,说好今夜会将解药找回来。”

张颢答道:“李景珑与孔鸿俊已经跑了,卫兵们见他夜里出了城。”

陆许藏身架子后,满脸疑惑地看着张颢。

老夫人说道:“将军没有醒,我哪里也不去。张颢,吴爽在哪里?”

张颢深吸一口气,低声说:“老夫人,吴爽也病了,情况危急,我须得调动兵马,尽快出城与敌军一战。”

厅内一阵沉默,末了,老夫人说:“不行。”

张颢眉头深锁,老夫人又道:“我相信李景珑与那孩子。方才正听说了他们在长安除灭妖王之事,非常情形,自有非常之人代为处理,你只需守好你的城,你有城守之权,只要不出兵,军队随你调动。不要妄想以凡人之躯,去对抗妖怪。”

张颢突然冷笑一声。

老夫人蓦然警觉,抬眼一瞥张颢,声音中发着抖,说道:“张颢,你什么心思?还想强抢不成?”

张颢沉声道:“老夫人,我就是妖怪。”

瞬间张颢纵声嘶吼,身体竟是如烂泥般发出怪响,不断融化。口中喷出缭绕黑绿气息,缠住了她,是时只听一声凄厉大喊——那一下老夫人顿时措手不及,一声“来人”尚未叫出,就被重重缠裹,扼住了呼吸。

“啊——”

说时迟那时快,陆许从架子后冲了出来,手里抄起一个花瓶,冲向浑身如同烂泥般缓慢融化的张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