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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绥卿立时敛了笑意,面色阴沉下来:“你一直在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等我毒发时再逃跑?”

姜念晚坐在地上,手撑着地往后退了退,目光警惕地盯着陆绥卿,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坦白:“大人那日杀了薛博远,不管是出于何样的目的,于我都算是有恩,我是真的不想大人有事。可青扦虫之毒,我确实没有办法解。”

“现在它已开始麻痹你的肌理,很快你的手和脚便都动弹不得了……”她眼中流露出真情实意的难过,可深处,却仍保持着某种理智:“我解不了你的毒,你一定会杀了我,可我不想为你陪葬。”

“对不起。”

说完这句,姜念晚蓦地将手往上一扬,方才悄悄收集的一把沙土便顺着风势刮到了陆绥卿的眼前!

他急忙闭眼,但动作再快又岂能快得过风?他的双眼被沙土迷得生疼,抬手正欲去擦拭,方觉察手已不太听使唤了。而姿势变换间身体也已然失去了平衡,重重栽下了马背!

陆绥卿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腿脚的麻木比之上半身更甚,两腿在地上划了几个圈儿,最终只得无力地放弃。

看着眼前这幕,姜念晚心中的难过远远盖过了庆幸。她是逃过了一劫,不会死在陆绥卿的手里了,可她并未因此觉得轻松好受。

饶是陆绥卿在世人眼中是个十足的恶魔,比薛博远尚且不如,可在她的眼里,却是救过她的命,还为她杀过仇人的半个恩人。

姜念晚上前,拿自己的袖角帮他擦拭掉脸上的土,待他能睁开眼了,她便警惕地退后一步。

陆绥卿定定地看着她,目光说不上是气恼还是悲伤,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复又将眼阖上。

姜念晚回池边取了水来给他洗眼睛,又拿出刚刚拾回来的那棵九曲草:“这个虽然不能解青扦虫的毒,但有镇痛之效,吃了它你会好受一些。”

她伸出手去,将九曲草递给陆绥卿,陆绥卿却不肯接过。他只觉一阵眩晕,感觉自己或许是真的要不行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与她再度撞上,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话:“姜念晚,你就像那青扦虫一样……”

听到这话,姜念晚只当他是在骂自己跟青扦虫一样毒。却不想陆绥卿所要表达的,完全是另一重意思。

他已浑浑噩噩,大限将至,大抵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面对和承认一些事情。眼前这个聪慧颖悟、智珠在握,却算不得善良的小娘子,已在不知不觉间,像青扦虫一样,钻透了那副保护着他的硬壳。

尽管此时的陆绥卿极其虚弱,可他的双眼却好似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缀着漫漫星河……

他始终没有接过姜念晚手中的那棵九曲草,姜念晚也始终没有将手收回,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草茎被她握得溢出汁液,周遭空气里混杂着九曲草的独特香味儿,为迷失的小家伙指引着回家的路~

一只青色的小虫飞回到草上,却发现“家”已被连根拔起了。不过很快,它又发现了一处新“家”。

姜念晚右手蓦地一抖,握着的九曲草掉落在地上,再看自己的手背,竟多出了一个胡麻大小的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