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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彭彭一脚踹在五斗柜上。

时钟指向夜里11点50分,四个人都在千梧房间。

钟离冶思忖了一会,说道:“看来是个死局。被选中的人即使逃出来,也只能活过一夜。第二天管家将他名字写入族谱,也算彻底成为夫妻,晚上女鬼依旧会来索命。”

“能单方面和他离婚吗?”彭彭绝望道:“哪有这样的,说结婚就结婚,人家同意了吗?!”

千梧从回到房间就沉默,坐在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用一根秀气的铅笔在便笺上浅浅勾勒。

线条迅速成形,勾至一半他才发觉自己画的是穿军靴的江沉,坐在单人沙发里,一手摸着冰冷的枪管,另一手抚着一朵玫瑰。

江沉正靠在桌边看向窗外,仿佛没有要加入对话的意思。

千梧把便笺团了,说道:“快十二点了,你们回吧,彭彭不是还要去摸路吗?”

“难道你这就要睡觉?”彭彭瞪大眼,“两点一到,女鬼会来杀了你!”

“不一定先杀我。”千梧语气平静,“如果屈樱没逃掉,女鬼今晚就要杀两个人。”

“还挺忙。”江沉说着随手拔出军刀观赏。

彭彭:“……”

江沉忽然又说道:“彭彭先去认路吧,回来在入口处等我,等会我还需要你帮忙。”

彭彭一愣,“你要干什么?”

时针马上指向十二点,肥长脸女佣忽然出现在门口,低声道:“三位大人,入夜了,不可以停留在夫人房间。”

“走吧。”钟离冶勾住彭彭肩膀,“出去说。”

两人离开后,女佣又转向江沉,机械地说道:“这位大人,您也该走了。”

“再给我两分钟。”江沉从容道:“他今天名字正式进入族谱,你应该知道意味什么吧,再让我们聊两句?”

女佣站在那好一会,似是在用简单的头脑思考这句话,片刻后默然点头。

“对了。”她忽然从被门挡着的另一个女佣手中端过托盘,说道:“管家吩咐我把您下午——”

“我知道了。”江沉打断她,接过托盘,“我马上就走,你们退下吧。”

“是什么东西?”千梧问。

“我也不知道。”江沉说着用脚勾上门,揭开纯银的罩子。

深红色的液体,杯壁上插着血橙果肉,液体表面盖着厚厚一层雪白的糖粉。

随着罩子揭开,馥郁的葡萄和肉桂味在屋子里蔓延。

“竟然是热红酒。”江沉挑眉,凑近杯口观察两秒,“还撒了糖粉,很正宗啊。”

千梧神色平静,看他一会后问道:“又是管家送的?”

“可能想庆祝你今晚终于要死了。也好,反而不会下毒吧。”江沉说着把热红酒递过来,说道:“喝掉吧,喝过后好好睡一觉,睁眼到天明,我保证你没事。”

千梧接过来,热烘烘的酒杯捧在手心里,熟悉的味道缭绕。

艺术家的灵魂坚韧而脆弱,尤其在少年时。

心里无端烦闷不肯入睡时,已故的江夫人会煮一大碗血橙红酒,把酒精都煮掉,只留下葡萄和肉桂的香甜,让他喝下去,然后睡个好觉。

带兵这三年江沉显然顾不上安逸享受,竟然不知道正宗的热红酒里从来不会撒糖粉,这种宠溺的甜味一直都是江夫人照顾千梧独有的艺术。

失眠的秘密好像被看破了。

千梧没吭声,把香甜的热饮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你猜到族谱在哪了。”他瞥了一眼钟表,“要让彭彭带你过去?”

江沉点头,“嗯。”

他们在幽暗的烛光下,一站一坐,眼神交汇的瞬间,彼此心领神会。

在祠堂。

一个管家自以为安全,但做梦也想不到已经被找到的地方。

“那就交给你了。”千梧掀开被子躺下。

“好。”江沉拿起床头柜上的空杯,说道:“睡个好觉。”

*

十二点钟声响,随着江沉离开,“新夫人”的房门咔嗒一声自动反锁,白烛同步熄灭,黑暗降临。

千梧敏锐地注意到,除了钟表走字声,仿佛再无其他声响。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打算默数到两点看那女鬼会不会来。

然而在寂静的房间中躺了一会后,不知从哪一分起,睡意渐渐袭来,昏沉地包裹住他。

没有吃下安眠药的晚餐,只是喝了江沉煞费苦心给他搞的热红酒。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那玩意时隔多年能治好一个真正的失眠患者。

千梧有些困惑地睁了睁眼,然而眼皮很沉,他没过一会便竟真的睡了过去。

“江沉的网球老师跟我说,怀疑你们两个小孩在谈恋爱。”

江夫人穿着羊绒披风坐在庭院里,捏着一只珐琅马克杯。

十六岁的千梧有些无措地站在她面前,过好一会才说道:“我和江沉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具体的,我也说不清。”

“你的声音都在发颤。”江夫人忍不住笑起来,“有什么可怕的?这么多年,这里的人早都把你当成江家小儿子了,我也一样。”

千梧唔了一声,心里却想,那难道不更该产生一种农夫与蛇的感觉吗?

“真的谈恋爱了要让我知道。”江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我和元帅确实渴望江沉以后能找个女孩儿,让江家抱上孙子。但那只是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期望罢了。虽然不赞同他喜欢男孩,但如果是千梧你,听你真正叫一声妈妈大概也能冲抵掉没有孙子的失望。”

千梧错愕地抬眸,江夫人走过来把柔软的手心放在他头顶,揉了揉爱怜地说道:“千梧,我们都很乐意把你的名字写进江家族谱。”

“你的名字,被写进族谱了。”

呓语般酥酥的女声贴在耳边响起,将千梧从那个沉沦的梦境中唤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很沉很重,左半边脸冰冷刺骨,像被一块柔软的冰贴着。

千梧猛地睁开眼,女鬼压在他的床上,脸颊贴脸颊,美丽而恐怖的黑眸在余光里无比空洞,呢喃道:“你为什么要与他做夫妻呢,我还以为你不一样……真该死。”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千梧用力推却推不开这个仿佛有千斤重的女鬼。他挣扎道:“是管家把我名字强行写进族谱的。”

“是吗?”女鬼直起身歪过头琢磨了一会,片刻后又森森地笑起来,“那只能说你自己太不小心了。我很抱歉,我本来还蛮喜欢你的,但今夜,轮到你了。”

趁着她起身,千梧瞟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钟——凌晨两点整,刚到女鬼出没的时间。

他不知道屈樱有没有逃出婚房,但显然,这里成为了女鬼的第一站。

族谱应该就在祠堂,彭彭能认路,只要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就可以了。

江沉怎么可能失败。

黑瞳忽然震颤一瞬。

难道江沉……出事了吗?

“以管家的血刻进族谱的名字,将永生永世成为庄园里的夫人。”

女鬼跪坐在床上垂着头笑,发出嗬嗬的气声。大红喜袍铺满床,仿佛能无限地延伸。

片刻后,女鬼抬起头笑着看他,血红的唇在惨白面色上艳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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