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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看?”江沉挑眉,有些不知所以地走近,弯腰凑近相机看了一眼。

“你这里衣领有点皱。”江沉说着伸手指自己右边领口,手刚抬起来,忽然意识到成像的问题,又换到左边去,“把它扯一扯吧,看着怪别扭的。”

身后三人已经傻了。

彭彭呆呆地伸手指着相机,咕咚一声咽口吐沫,“这个,千梧?”

“不然呢,不是他难道是你?”江沉蹙眉看着他,“有毛病吧你,赶紧让记者拍,天太热,早拍完早收工。”

“你再看看啊。”彭彭嘴一瘪,“这里明明就不是千梧。”

江沉闻言面色微沉。

彭彭踩在指挥官先生发怒的边缘,崩溃道:“真的!真的不是千梧,台上分明是一个鬼啊。”

“……”

江沉随手挽起袖子,轻声自言自语道:“如果我在神经里打人,或许不会被风纪委员会的人知道……嗯,即使知道了也无妨,傻子一个,打就打了。”

彭彭:“……”

“江沉看到的竟然和我们不一样……”屈樱若有所思道:“或许只是一个障眼法,足够冷静和坚定的人不会受到蛊惑。”

江沉闻言动作稍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弯腰又凑近相机。

相机里的人虽然上下左右颠倒,但眉眼依旧,无论如何他都能认出来,就是千梧。

“怎么了,你们说什么呢。”记者洗过手走过来,“相机不太对吗?刚才明明已经试过了。”

“没事。”江沉忽然站直,身子挡住了相机,说道:“千梧比较挑剔构图,他说你刚才找的角度不行,让我盯着相机,你负责捏快门就行了。”

“这样啊。”记者叹气,“也是,毕竟画家,肯定比我懂,那就这样吧。”

江沉亲自站在相机背后盯,记者喊了三二一,捏下吹气球,快门啪一声,定格。

拍完照回去才是正午,千梧吃过午饭后就躺在床上。连着两天晚上和阿九打交道,他精神头越来越不好了,白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可午后的阳光很浓,房子里的窗纱遮不住光,他只得勉强闭目养神。

小丫头忽然出现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千梧,你是不是中暑了?”她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江沉问我有没有提神消暑的东西,我让后厨做了点冰的酸梅汁,你尝尝吧?”

“好。”千梧坐起来。

小丫头进来把托盘在床头柜上放下,先用手帕遮了遮留声机,而后才拿起杯子递过来说道:“小心点,别溅到机器上。”

“你好像很在意这个留声机。”千梧漫不经心地说,“这东西很贵吗?”

“也不能说很贵。”小丫头摇摇头,片刻后回头看了眼空荡的门口,低声说,“她很宝贝唱片啊留声机啊这些东西,从前伺候她时留下的习惯罢了。”

“这样。”千梧停顿了一下,又问,“对了,我今天和朋友们数了数曲京大舞台的座位,一共四千七百九十二。曲京一共多少人?九号演出那天,他们都会来吗?”

“不算候选者,曲京一共四千七百九十四人。”小丫头说,“曲京大舞台虽然很久不营业了,但仍然按照曲京的人口随时控制着座席,确保它永远能够刚好容纳所有观众的数字。”

千梧放下酸梅汁,“我不明白,还剩两人要坐哪?”

“一个是我,一个是发爷。”小丫头叹口气,“我们俩永远都不看表演的。”

“为什么?”

小丫头说,“发爷其实不爱看演出,他只是一个很纯粹的明星商人。我……我倒挺想看演出的,但从前所谓的大舞台,其实只是她一个人的舞台。她演出时,我在后台为她化妆更衣,准备下台后的一杯酸梅汁,所以我都是不看的。她自己也说,希望我不要成为她的歌迷,歌迷们很好,但她也需要一个其他什么人陪着她。”

千梧闻言沉默,小丫头叹了口气,“我是不是没解释明白?对不起,我嘴太笨了,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她是这样说的。”

“我明白。”千梧笑笑,把杯子放回她手上的托盘上,“原来这杯酸梅汁,是雪柔姑娘当年喜欢喝的。”

“是。”小丫头点头笑道:“她很怕热,每年酷暑季节时常会发脾气。她发脾气时我就给她喝这个,凉快下来后,她又变回可爱的阿九了。”

她说着笑容忽然一顿,低垂下眉眼掩盖哀忡,低声道:“我说多了。”

千梧看着她离开。

四千七百九十四人,有两人没有位置。小丫头不该死,而发爷,要用别的方式杀死。

玩家不能对发爷或任何居民出手,只能实现阿九的心愿,借阿九之手杀尽曲京,一洗仇怨。

冰冰凉凉的酸梅汁下肚,终于纾解了暑热。千梧重新躺下,片刻后便睡着了。

这是一个安静的梦境,没有阿九,也没有留声机声。

他仿佛只睡着了五六分钟,但当他被走廊外的声音吵醒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落日奄奄,光影昏暗。

江沉站在他门口,他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照片冲洗出来了。”江沉顿了下,“我看报纸上的照片仍然是很正常的,但彭彭他们看到的不是。他们只能看到我们八个人,还有,阿九。”

“报纸呢?我看看。”千梧平静伸出手。

江沉递来的报纸上一共九人,九名候选人中,唯独不见了千梧,取而代之的是旗袍阿九。

千梧轻轻抚摸过阿九的眉眼,又指着她问道:“这里,你看见的是我?确定吗?”

“嗯。”江沉无奈叹气,“似乎只有我看见的是你,所有人——看来也包括你自己,看见的都是她。”

有着九人舞台照的报纸已经在大街小巷传开,整个曲京炸了,房子外围满了人,发爷把所有的车夫和下人都调到门口去拦着。千梧走下楼梯,透过洞开的门看向外面蜂拥而至的人。

“千梧!你认不认识阿九?”

“为什么你的照片拍出来是阿九,阿九是不是借着你的身体回来了!”

“我们很想她!我们对不起她!让她回来再为我们唱一首吧,请告诉她!”

那些人的脸上再次露出极度的癫狂。

他们前几日伪装的兴奋和快乐消失殆尽,十分急切地呐喊着。即便用敬语请求,神情里仍旧是近乎冷漠的命令姿态。

“让她回来!唱完九回艳!”

“把曲京的快乐还给曲京!”

千梧站在台阶上,神色冰冷。

他开口的一瞬,外面的人自动消音。

“她会唱完九回艳的。”黑眸中一点冰冷,随即他又收回视线,垂眸轻笑,“九月九日我登台,你们,一定都要来啊。”

穿着素淡衬衫的男子立在台阶上,眉目清俊,红唇却艳丽如血。

那一点艳,像极了昔日风华绝代的歌姬,站在舞台之上,冲底下的山呼海啸柔情甜笑。

“一定来!一定来!”

人群再次癫狂,“我们一定都来的!”

千梧笑笑,又说,“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可别把票都投给了我,回去后街坊邻里商量商量,也给我朋友们每人投上几票。他们要是被淘汰,我可不想登台了。”

“没问题!”那些人喊道:“只要你开心,什么都行,我们这就回去商量投票!”

“有劳。”千梧笑着望他们,“那,九月九日,不见不散。”

外头的人喜极而泣,他们掏出选票,一边大声讨论着一边跑到前院去投票。

千梧眼神扫过大厅里其他玩家,另外七人都在,只少了彭彭。

下午时江沉把选票要走,交给了彭彭。发爷盯他们两个盯得太紧,唯独彭彭一直在生死线边缘徘徊,最不被关注。

千梧收回视线低笑,站在那里看那些人疯抢着把写好名字的选票丢进投票箱里。

“怎么回事。”发爷忽然站在他背后,语气阴冷,“为什么你的照片会变成那个女人,你见过她?”

千梧回头笑道:“做第一名这两天,我每晚都会梦到她,发爷和她熟吗?”

“还好。”发爷探究地看着他,又说,“只是梦?你们有对话吗。”

“当然有。”千梧笑着往上走了两个台阶,站在发爷面前,笑道:“她托我转达一句话。”

咫尺间,男人的瞳孔骤然一缩。

千梧笑得更盛,轻声道:“她说,她同意您的意见,退出舞台,提携后人。”

“什么……”发爷愣住,但转瞬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瞪大。

千梧笑道:“她准备提携您这个后人,就从今天开始。”

话音落,黄昏将至。

外头的下人拖长声音喊道:“截票——清点——”

千梧笑着踏上台阶,在发爷耳边轻轻呢喃。

“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