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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刷过几十个副本的经验,投机取巧总是会付出代价的。”琪琪挑眉,“刚才眼见着两个玩家并路同行,他们的红痧迅速蔓延了一大截,神经不鼓励互帮互助时,我还是老老实实受它支配好了。”

她说着就要离开,千梧看她走远了几步,忍不住问道:“你有看见我们小队的人吗?”

“江沉吗?”琪琪笑笑,“遇见过,似乎不大行了。”

千梧骤然向前走了两步,“什么意思?”

“他受伤了。”琪琪说,“我们的路原本就相隔甚远,我只远远见到他捂着肩膀在走,没有靠近。”

“在哪?”千梧立刻问,“在哪个方向碰到的,多久前?”

“真别问我。现在都是同一根神经的玩家,我也想和你搞好关系,但我真的摸不准。”琪琪摊摊手,“你也看见了,雾会遮掩距离和方位。我们刚才看见彼此都在百米内,相向走了这么久才走到交汇口,我看见江沉时他离我远的要命,方向就更不好说,我都拐了多少次了。”

琪琪放下一句话就走了,千梧却站在原地许久。

他有些焦虑,把所有的道具都看了一遍,只找到炼狱午的拨浪鼓勉强可用。他捏着拨浪鼓轻轻地摇着,每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就停下来仔细辨认一会。

但那些人都不是江沉,千梧越走越觉得头重脚轻,冷汗一阵一阵的间歇似乎在缩短。即便跟着指南针,他仍感到体力在迅速地流失。

不知过了多久,他僵硬晃着拨浪鼓的手腕忽然一僵。

百米之内的雾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坐在地上,捂着肩膀,他身边的雾气似乎比别处更暗沉一些。千梧呼吸骤然一缩,立刻向那个方向快跑过去。

百米近在咫尺,但他却跑了许久,跑到满头冷汗,脑袋里像是有人在拍皮球,咣咣咣地痛着。

千梧终于跑到了江沉身边,江沉闭目坐在地上,眉头紧皱。淡淡的血腥味在雾气中飘散,红痧已经蔓延到指尖和下巴,口罩被扯下来丢在一边,他的呼吸十分粗重。

似是听到脚步声,江沉忽然机警地睁开眼,黑眸中的锐利一闪,而后他表情倏然松动。

“竟然碰见了。”江沉无力地勾了勾嘴角,“别太近,我这条路的雾毒性更大。”

“已经走到交汇口,分不清是谁的路。”千梧已经在他身边蹲下,从福袋里掏出水袋,“你先喝口水。这里的幻觉迷惑性不强,你怎么受的伤?”

“迷惑性不强么。”江沉疲惫地动了动,“我看见一个像猿又像狼的东西在你背后缠着你,似乎想骗你回头,我怎么喊你都听不到。你马上就要回头了,我跑过去刚拉住你的手,你就用爪子在我肩膀上来了一下。”

千梧感到毛骨悚然,江沉没有接他的水袋,只抬了抬手又无力地放下。

“别动了,就这么喝吧。”千梧说着替他拧开水袋递到嘴边,江沉头搭过来就着他的手喝水。

江沉似乎渴急了,他大口大口地灌着,眼看着喝了半袋,他又有些急迫地伸手想要攥住千梧的手腕往上抬一抬。

千梧注视着他的动作,电光石火间,忽然感到一丝诡异。

江沉攥住他手腕前一刻,他忽然将手缩了回来。

江沉茫然挑眉,“怎么了?”

“我遇到那个幻象是刚进来没多久,即使平和凶能够交汇,也没那么快吧。”千梧忽然站起身,皱眉轻声问,“再说,你有这么渴吗。”

哪怕即将独自踏上一条凶路,江沉也将全部的道具和物资都放在了他手上。

越是重伤凶险,江沉越不会放肆,他会谨慎地只喝两口,把珍贵的水留到未知的后面,或是,留给他。

千梧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熟悉的面容,断然转身。

“别走啊。”身后的“江沉”似乎站了起来想追,“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可是你队友啊。”

队友二字一出,千梧更觉得浑身发冷,他几乎转身跑了起来,直到雾气在身后逐渐变淡,约莫是回到了自己的路上,才堪堪停下。

他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冷汗淋漓顺着两腮淌下,呼吸声在胸腔里空洞粗重,他眼前开始发花,微微垂着眼原地休息。

眩晕晃神中,他却在想,平路尚且如此,凶路又该如何。

许久,千梧攥紧了口袋里的指南针,辨识出正西方,再次快步行走。

无数次在或近或远的雾气中看见身影,有陌生玩家,也有小队里其他人,甚至还有两三个“江沉”。

他不再多做停留,也不再扶正那些路牌。他只想尽快找到收藏馆,或许江沉已经到了。

江沉或许已经到了,是唯一的信念。

不知又走了多久,汗水涟涟,整个人像在冰窟里浸泡透了一样寒冷,远远地,左前方又出现了雾气浓重的一个交汇口。交汇口的另一边,穿着大衣的高大的身影渐渐清晰。

千梧在疲惫中注视着那个江沉,那个江沉也停下来注视着他。

那个江沉肩膀上同样有伤,但血色已经凝成深红,浸透了风衣的肩覆,他那只手微微垂着,站在近而远的雾中看过来。

眼眸中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平静,疲惫,似是提不起精神。

他们注视彼此片刻,几乎同时漠然地挪开了视线,继续往原本的方向前行。

而刚走两步,千梧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猛然回过头。

那浓雾中的人也倏然回眸,隔着茫茫的大雾,他们的视线再次交汇。

江沉的喉结动了动,他似是下意识想靠近,却又生生顿住。他们默契地近乎同时犹豫停顿,又在察觉对方停顿后如释重负,快步上前。

千梧在冷汗中无意识地跑了起来,江沉身上凝着暗色的血,步伐比平时沉重和缓慢许多。千梧穿过愈发浓重的雾气终于站到他面前。

血腥气包裹住了那个男人,红痧蔓延到指尖,接近下巴。他的头发同样被冷汗湿透,微微急促地喘着气,黑眸宁静而深沉,偏执地注视。

江沉的嘴唇上满是裂纹,轻轻颤抖着,看着千梧欲言又止。

千梧猛然凑近用力咬住了他的唇,他们在阵阵晕眩的冷意中接吻,许久才松开彼此。

“终于找到一个真的。”江沉疲惫地勾了勾嘴角,伸手轻轻抚摸过千梧的侧脸,指尖在他脖子上稍稍停顿,“你的状况还好,比我遇到的别人都好一点。”

千梧说不出话来,他手抖得很厉害,掏出自己那个水袋,拧开后递给江沉,“喝水,我这还有钟离冶留的抗生素。”

江沉把药掰一半吞了,抿一口水,用了足足十几秒缓缓咽下去。

他用那一点点水分轻轻舔着干裂的嘴唇,许久才哑声道:“我一路上在担心你被指南针和路牌搞懵掉。”

“再喝两口。”千梧声音打着哆嗦,“你看起来很——”

“很不好,我知道。”江沉无力地笑笑,“但还可以,应该能撑到收藏馆。我们一起吧?”

千梧几乎下意识点了头,在他点头后,身后的路忽然消失了,他看见江沉下巴尖的红痧迅速向上蔓延,脸颊也泛起绯红。

但江沉的精神却似乎比刚遇见时好了些,似是完全放松下来。他攥着他的手继续走,低哑问,“一路上没有中圈套吧?”

“没有。”千梧稍停顿,“差一点。”

江沉闻言轻笑,“我被‘你’坑了两次。”

千梧沉默片刻,低声道:“神经或许是故意的,给了你凶签。你路上的幻觉或许比我碰见的那些迷惑性都更强。”

“嗯。”江沉神情平静,却紧了紧攥着他的手。

“没关系。”他轻声说,“能够重逢已经是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