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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梧闻言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千梧垂眸低语:“他只是在保护更多的人。江沉是一个守护者。”

死去的琪琪身体逐渐腐烂,江沉将浸透她鲜血的大衣盖在她身上,低声道:“我们也上路吧。”

彭彭问:“去哪?”

江沉眸色深黯,他注视着外面逐渐退去的黑暗,低声道:

“遵循神经的意志,去清剿瘟疫。”

*

一行人重新上路,这一次江沉走在了前面。

队伍里的人都已经到达了一个疲惫的临界,屈樱的脚伤已经在长时间行走后开始溃烂,钟离冶背着她缓缓挪动。千梧走在他们右侧,彭彭站在千梧的右侧,一路机警地看着周围。

“江沉在这个副本里气压一直很低。”趴在钟离冶背上的屈樱轻声道:“千梧,他怎么了?”

千梧像是在出神,许久才回神轻声道:“起初,或许是觉得自己伤重,心事重。方才,大概不满神经拿我的画来做恶。而现在——”

三人看着他,他却看着前面那个沉毅的背影,没有再吭声。

江沉痛恨一切掠夺与残酷,但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为。

他亦从不轻易展露脆弱,当千梧能感受到他的脆弱时,便只想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话说。”彭彭忽然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是那种会认死了对方的感情吧?”

“嗯。”千梧看他一眼,“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彭彭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低声道:“他在第一个藏馆里对我说,如果他没走出去,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一直黏着你。我运气好,做事又怂,能在你身边拉着你不要冲动。”

千梧眸中一颤,许久,他低眸轻轻笑了笑。

那对红唇即便干涸开裂,依旧清艳动人。他用极轻柔的声音说,“那如果,换我在哪个副本没走出去,你也无论如何要一直跟着他。他心事重,你大大咧咧又吵又闹,能让他快活点。”

彭彭的眼眶红了,许久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你俩骂我骂够了没。”

千梧一下子笑出来,深吸一口气,透过有些迷蒙的视线望着前面的背影,加快脚步走近去。

他们仿佛有所默契,谁也不提刚才的事情。

千梧问道:“伤怎么样了?”

江沉衬衫被揪掉了关键的扣子,布料松垮垮地垂着,随着动作时不时露出里面的皮肤。

千梧望进去,乌青和几小时前的位置一样,没有继续蔓延或加深的迹象。

“免疫钥匙能遏制瘟疫恶化。”江沉平静道:“吃了那些药,精神也好了很多,但我们还是要尽快。”

嗯。”千梧点头,“所谓清剿,应该是杀光那些已经变成活死人的玩家,换我来吧。”

江沉闻言惊讶抬头,千梧伸手从他腰后抽出那把军刀,在空中抛了一下又轻轻巧巧地接住,笑道:“怎么,看不起我这个臭画画的?”

“你——”江沉无奈蹙眉,伸手拿刀,“臭画画的好好画画,打打杀杀的事情——”

千梧笑着把刀换了个手,挑眉道:“没见我那些画都变成罪恶之源了吗?事业遭毁,让我在神经里开辟一下新的作为。”

江沉带着无奈的笑意注视着他,他们不知是谁先停下脚步,意识过来时,两人的呼吸已近在咫尺。

两对干裂的唇碰在一起,江沉手插进千梧的发丝,千梧用牙齿轻轻撕咬他的嘴唇内侧,那一丝敏锐的痛让指挥官先生挑了挑眉,他们在荒凉布满尸骸的路上拥吻。

气息凌乱,江沉在千梧耳边含糊但坚定地说,我们活下去。

许久,千梧松开了江沉,江沉收回手,替他抚平脑后凌乱的头发,又随手扯了扯被彻底抓开的衬衫。

身后不远处响起彭彭冷漠的声音。

“钟离冶背着一个大活人脚都软了,还要停在原地吃你们的狗粮。”

他狠狠地数落着,“脆弱!压抑!奄奄一息!临终遗言!都他妈是为了接吻!老子迟早把你俩掀翻进神经之海里去。”

江沉低低地笑,继续向前走,神色却轻松了很多。

天终于亮了,日光照明离村的路,也照明了沿路的尸骸。

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白骨几乎铺满了这座山脚下的山庄。偶尔有像猿又像狼的怪物在白骨间挑挑拣拣,埋头撕咬,它们看着千梧等人的眼神透着贪婪,但或许是畏惧免疫钥匙,始终不敢靠近。

“他们吃的那些似乎不是死去很久的尸体。”屈樱趴在钟离冶背上喃喃道:“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还有眼熟的?”

“你没眼花。”千梧眉眼冷峻,将视线从几十米外的山鬼野餐画面上收回来,轻声道:“他们吃的都是病死在半路的玩家,身子底下还压着画框。”

众人一阵恶寒。彭彭缩着肩膀下意识凑近千梧想寻求一点心理安慰,被江沉看了一眼,只好又忍着头皮发麻往旁边闪了闪。

“你们说现在还剩下几个活着的?”

钟离冶问:“你是问还有战斗力的那些,还是真正意义上有理智的活人?”

彭彭叹口气,“除了咱们之外,哪还有理智尚存的活人?”

“无论是哪一种,应该都不剩了。”江沉顿了顿,“昨天从第二个收藏馆里站着出来的也就十几号,以瘟疫蔓延的速度,估计都散落在这路上的白骨中了。”

话音刚落,一阵大雾忽然在前面拢起,众人发愣间,那雾又迅速散去。

一座藏馆赫然出现在方才雾气笼罩的地方,再次拦住了去路。

“我麻了。”

彭彭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一把将手上干瘪的水袋抡在地上,“爷吐了好吗!还来?!”

江沉却骤然蹙眉,低声道:“不太对。”

千梧亦觉得不对劲,“按照瘟疫蔓延的速度,无论是真正的活人还是行尸走肉,应该都被屠尽了。怎么还有藏馆?”

话音未落,那道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里面恐怖的场景闯入眼帘。

收藏馆的地上散落着各种破碎的肢体,那些肢体抽搐着慢慢拼合起来,它们咔吧咔吧地掰着骨节,肌肉和骨骼迅速变形重组,活人逐渐变成了山中鬼怪的模样。

鬼怪们嘴角垂着污血踏出藏馆,脚踩着一地破碎的画框,向他们缓缓走来。

贪婪将人吞噬,人非人,人亦为鬼。

“清剿瘟疫。”江沉缓缓摸向身后,“原来是这个意思。”

收藏馆旁指向西的路牌上忽然浮现了新的指示。

“商人忘了说啦,他只想要干净的画。染上不祥与赃物的作品,不如直接毁了它!”

锃地一声,利刃出鞘。

江沉向后摸去的手却扑了个空,余光里千梧已经举起军刀,带着丝怜悯嘲讽的笑看向路牌。

“不祥与脏污?”

画家的声音如是清冷,带着莫大的高傲。

“即便再多罪恶,也要我自己来说。”

千梧一手执刀,眸光坚定,迎着那缓缓靠近的人形鬼怪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