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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斧子有点厉害,切这种东西和玩一样?”

江沉了然,“或许除了杀桃精,也很擅长切割玉器一类。”

千梧没吭声,眼神扫过众人各自的道具,起身道:“其实留留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已经答应尽快离开汤泉镇。你们不必动手。”

“劝过她?怎么做到的?”众人有些发懵,“你们还知道什么?”

千梧没回答,径直推开门离开房间,江沉跟在他身后两步,回头说,“你们不信的话,不妨等到夜里看看她走不走。杀BOSS本来就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别拿命冒险。”

两人一直走到长廊的另一头,千梧才倏然停下脚步。

“一把斧头,砍死留留能出本,割断玉匣也能出本,一个副本有两种逃生方式。”他声音极低,看着窗外的山林,“神经到底在干什么?”

“善也能活,恶也能活。它会养得人越来越独,习惯遵循本性行事,直到完全融入神经。”江沉蹙眉,片刻后哂笑一声,“不知道这点算不算从我身上学来的,倒很擅长收买人心。”

千梧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

从屠杀本里出来,人人都拿到一把利器,能杀桃妖,也能开锁。只有他只拿到一把钥匙,并无其他选择。

江沉低头看着钥匙,“有区别对待的地方,大抵都是随我。”

坚毅硬朗的男人低眉时格外温柔,千梧下意识用唇蹭了蹭江沉的额头。

“千梧!”

彭彭和钟离冶从里面出来,彭彭问,“屈樱呢?你们看见了吗?”

千梧摇头,“她没和你们在一起?”

钟离冶说,“刚才那家伙去找你和江沉时,屈樱也出去了,但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彭彭忽然有点慌,拉着他们挨个房间去找,终于找到最后一间,是留留的房。

刚靠近,他们就听到了屈樱说话的声音。

千梧比了个嘘声,轻手轻脚走到门边。

两个女孩子正坐在床上一起收拾东西,留留要出远门,一堆破破烂烂都要带。衣服被褥都不讲究,带上的反而是什么大铁锤,掩门的木头塞子,叠成一摞的节日贴画……无数破乱小玩意塞进一个大包袱,少女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用力把它们提起,里面叮叮咣咣响个不停。

屈樱一脸茫然,“你真的要带这些东西走?”

“要带的。”留留摸着包袱说,“这里面的破烂,都是神明大人摸过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

屈樱闻言似乎恍神了一瞬,留留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回过神,颔首轻笑道:“竟然那么虔诚地喜欢一个人啊。”

留留闻言双手把沉重的包袱放回床上,说道:“不是的,不是喜欢,是必须。”

“从懵懂混沌起一点点养出元神,再到化形,那么漫长难消磨的时光,是他一直陪着我啊。”留留轻声说,“失去了他的陪伴,我做个桃不好吗?要这漫漫人生干什么啊?”

留留志气满满,转头又兴高采烈地去拾掇衣柜里的破烂。

屈樱坐在她背后的床上,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她无声地擦着眼泪,一字不语。

“你们有人见过她之前在福袋里开出的相框吗?”江沉低声问,“自从那天起,她就不太对劲。相框里应该不是她告诉我们的餐厅相片。”

众人无声摇头,千梧拉了一下江沉,拉着他悄声离开。

黄昏日落时分,留留最后一次指挥打杂工,为木墅里的每一间汤房开汤。

她把玩家们都叫到长廊上。

“告诉你们啊,我的人生忽然有了新的方向,我要走啦,今晚就是和各位的最后一面。”她笑盈盈地对大家说,“我走之后,可能也就不会再有爱吃人的妖怪出没,算你们走运!但是友情奉劝你们,一方水土有一方生计,即便暑热难消,凉茶只饮一杯,切莫贪凉。”

玩家们沉默不语,对副本里的BOSS,大多数人还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屈樱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不久前痛哭过一场,问道:“东西带全了吗?”

留留晃了晃背上叮咣作响的包袱,“都全了。”

“你要去哪找啊。”彭彭忍不住操起老父亲的心,“你认不认路啊?”

“不知道,走到哪就找到哪吧,世界那么大,说不定有数不尽的火山呢。”留留笑眯眯,两手拉着腋下的粗布带子,转头憧憬地看向远处无尽的山野。

“可能找不到。”千梧忽然说,“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我知道啊。”留留声音依旧很脆,“但我的生命是无尽的,我可以一直找下去。如果有一天再碰到他,他可能会吓一跳,毕竟我做桃时丑得要死,做了人却一不小心长成见所未见的大美女。”

江沉语气淡淡的,“可以,保持你的自信,跟他成亲洞房。”

“……”

原本望着原山憧憬眺望的少女忽然回头,皱眉看着江沉。

“你怎么把我对神明大人的崇拜说得这么肤浅?”

江沉语气带着淡淡挖苦,“哦?那你都崇拜他什么?”

“我崇拜神明大人的眼睛,鼻子,嘴巴,脸颊。”留留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腿,胸,或许还有臀——”

“你就是想和他洞房。”江沉面无表情打断,“别狡辩了,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留留哼了声,“随你怎么说吧。”

少女重新回过头,迈出长廊,站在木墅的屋檐下,张开双臂对着山林深吸一口气。

“我只是想再次见到他,跟他说,谢谢你的陪伴。”

轻轻的话语落下,汤泉镇各家各户温泉的汩汩声忽然更加嘈杂起来,月上晴空,山岚雾气大盛,身材娇小的少女背着那包破烂消失在了雾中。

雾气消散后,山顶忽然再次响来夜晚的钟声。

钟声嗡嗡,自上而下传遍家家户户。

那是副本里最后一声钟。而后山峦与村庄分解消散,无尽的潮热顷刻退去,千梧忽然感到有熟悉的布料摩擦在自己手背上,扭头却见江沉已穿回了他那件硬挺的长风衣。衬衫扎在那条漆黑沉重的皮带里,指挥官先生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倨傲。

“结束了!”彭彭惊喜地低头揪着自己的衣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