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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有个男孩在医院出生,父母满心欢喜。

男孩长得像父亲, 刚出生便拥有了清晰立体的五官,皮肤也随父亲生得雪白,但没有父亲那样的一头金发以及蓝色的眼睛,他头发和眼睛都是漆黑的,眼睛颜色甚至比绝大多数非混血的中国人要深上许多。

离开医院,母子二人住进了南城最好的一所月子中心,可离开月子中心后, 一家三口的生活水平却急遽下降。

原因是父亲的银行卡被家人冻结。

男孩父亲是一名来中国留学的外裔富家子弟,在大四期间认识了一名模特,并把人搞大了肚子, 这名模特自然就是男孩的母亲齐佳萱。

齐佳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模特, 入这行没想过要走上什么国际T台,一心只想傍个大款,遇到男孩父亲这样长得帅,器.大活好,还贼有钱的,自然是巴不得生个孩子来把人捆住。

之前得知她怀孕时, 男方也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说会对她负责对孩子负责,齐佳萱信了。

然而, 男孩父亲当时都没敢把这事儿告诉家里人, 他知道他家里人不会同意, 他想的是把生米煮成熟饭, 让家里人不得不接纳他们母子俩,谁知道他家里边儿压根儿不吃这一套, 只给了他一个选择,自己回国,然后直接冻结了他所有的银行卡。

男孩父亲起初不肯抛下齐佳萱母子回国,想着靠自己养活他们,可他没这样的本事,自尊心又强,靠自己他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因为没钱,还要照顾整日哭闹的孩子,齐佳萱多次和他爆发争吵。

在不知是多少次剧烈的争吵后,孩子父亲摔门而去,从此再也没回来过,就这样把他们母子二人抛弃。

彼时,男孩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齐佳萱从来就不喜欢孩子,更没什么良心可言,自从男孩父亲走后,只要一听到男孩哭,她恨不得能把男孩儿从窗户扔下去。

如果不是抱着男孩父亲还有可能会回来赔偿他们母子俩的想法,她早把男孩给饿死了。

可一晃三年过去,男孩父亲依然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

四年时间,男孩不再是一个只会哭闹的婴儿,他在这四年里学会了很多,真的很多。

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已经会做所有的家务,包括踩着凳子做饭。

自男孩听得懂话开始,齐佳萱就再没把他当成过孩子,整日将他呼来喝去,但凡有一点事做不好,不会做,他就会遭到一顿毒打,所以他只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被迫成长为一个洗衣做饭样样都会的小大人。

他每天需要做好所有事,再小心翼翼地讨好齐佳萱,他才有可能不会被打。

一个在四岁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的人,也难怪,后来长大后有着那样高的情商。

这时候,齐佳萱已经不期望男孩父亲还会回来,但她暂时没有要把男孩丢掉或送人的想法,免费的保姆和随意发泄脾气的玩偶,不要白不要。

齐佳萱没给男孩报幼儿园,男孩整日都呆在家里,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齐佳萱没当模特了,去做了陪酒女,每天晚出早归,在家的大多时间都在醉酒昏睡。

她经常会睡到下午六点,男孩需要在六点前把饭做好。

因为力气小,做饭对男孩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齐佳萱嘴还挑,做难吃了会挨打,一顿晚饭他需要做将近两个小时,从四点就要开始准备,但每天的四点半,他会准时跑到飘窗上看向楼下。

下午四点半,是楼下那家幼儿园放学的时间。

这个年纪的孩子没几个爱上学的,巴不得能不上幼儿园,而他们不会知道,有人多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可以上幼儿园,羡慕他们有父母疼爱,羡慕他们第一要务是快乐。

同样的年纪,男孩的第一要务,是怎样今天才能不被打。

疼痛是怎么都没办法习惯的一件事,不管被打多少次,下次还是那么疼。

只是随着被打次数的增加,他的承受能力强了许多,不会再一打就哭,后来的他,被打得再惨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这样被人当奴隶般使唤虐待的日子,他又过了两年。

他蹿个很快,还没上小学都已经比好些六年级的学生还要高出许多。

这一年,齐佳萱答应会送男孩去上学,而报名的前一天,她没有回来。

从那一天,到十天后房东来收租,她都没有回来。

有人说,她傍上了黎城的一个大款,跟人去了黎城。

男孩知道,这不是谣传。

他在一个月前听过她和一个男人打电话时说过:“你要真想我跟你回黎城就拿点诚意出来,我可没那么好骗。”

以前,齐佳萱打他的时候,总爱边打边骂那个抛弃他们的男人,对他抛妻弃子的行为百般指责,骂得极其难听。

而现在,她做了和那个人同样的事,也抛弃了他。

房东让他报警,他摇摇头,默默收拾了东西,带着身上仅剩的几十块离开。

他并不想让警察把齐佳萱找回来,又或者把他送回她身边,那样地狱般的日子他过够了。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只有一件事他能确定,他想离开这里。

他是可怜,是可悲,但他有他的傲骨,不想被怜悯,也不需要施舍。

他带的东西很多,衣服、被子、锅碗瓢盆……能带的都带了,沉重的行囊压弯了他单薄的身躯。

就这样,他托着这些很沉却不值钱的家当一路向北,边走还边捡废品,想着能卖点钱,不至于让自己饿死,脊梁被压得一弯再弯。

那年,南城很乱,街上到处随处可见流浪的人,其中有不少未成年。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未成年的孩子里没有几个是心性好的,也许是天生,也许是环境使然,他们会去偷,去抢,三五成群欺负独自流浪的人。

一路上,男孩遇到了好几群这样的人,东西被他们抢得所剩无几,身上也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

他本来不会被打得那么惨,那些人只想抢他的东西,再戏弄戏弄他,但他不再逆来顺受,他把积压了几年的怒火通通都发泄了出来,那些人抢他的东西,他能逮到谁就打谁,他们过来一起群殴他也没法让他停手,他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不管其他人怎么打他踹他,他照旧不停挥着拳头,拳头挥不了就踹,踹不了就咬,一股子疯劲儿。

他打人时那股狠劲儿就是在这一年磨出来的。

他也是命大,被人围着往死里打了不知道多少回也还活着。

因为身上总带着伤,他没有沿街乞讨也总会有人把钱塞他身上,送东西给他吃,起初他并不接受,但后来还是败给了饥饿感。

他开始接受施舍,但从不乞讨,也从不求人。

除了被施舍,他更多还是靠捡废品卖钱养活自己,可捡废品的人太多,他赚不到几个钱,挨饿是常事,还经常跟人打架,弄一身的伤。

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惨上许多,以前至少不会挨饿受冻,但他仍不愿去报警回到从前的生活,就这样继续浪流。

他不知道这样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只是觉得至少不该就这样死掉。

后来他唯一一次产生想死的念头,是在次年南城下大雪那一天。

那天,他刚和结怨的一伙人打了架,因为伤了脚,他没能在下雪前走回去,大雪很快淋了他满身。

他好冷,也好痛,冷渐渐也成为了一种痛感,是他无法承受的痛。

他倒在大雪里,却并未失去知觉。

当大雪即将他掩盖时,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快一点死掉,实在太冷,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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