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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燕手上沾着泥灰和周胥的血,十指用力地扣在地上,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土里。

“陛下不需要念什么旧情,苏燕是一卑贱农妇,能有幸侍奉陛下已经知足,不敢奢求更多,只求与夫婿安稳度日,更不想去什么长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徐墨怀的嗓音冷下来,眼神也变得愈发可怖。

世上竟有苏燕这样的女子,甘愿留在一个破落山村,跟一个心术不正的穷书生成婚。他能给她金屋珍馐,让她再也不用去采药种地,给她十辈子都享不来的荣华富贵。

她竟然敢说不需要。

苏燕伏着身子,头简直要低到土里。

徐墨怀默然片刻,怒极反笑,环视了一眼这清贫的屋子与她瑟瑟发抖的夫婿,如同被针扎了一般迅速起身,阴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走。

薛奉没有料到事态会变成这样,回头看了苏燕一眼,立刻就跟着徐墨怀出去。

从前鲜少有人能让徐墨怀如此动怒,薛奉见识过他们惨烈的下场,而如今轮到了一个女子,他却似乎是要放过她,就此算了?

徐墨怀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此刻只觉得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从前乖顺温良的苏燕,如今却对他处处忤逆,一再拒绝他的好意。他是天子,而她不过是蝼蚁一般的村妇。

苏燕凭什么敢?

他走到门口,听到背后传来极小声的“胥郎”。带着微弱哭腔的一声呼唤,似乎在他腹腔中点了一把火,瞬间就烧到头顶,让他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浑身肌肉也跟着僵硬了。

他停下来,发出一声令苏燕不寒而栗的笑来。

紧接着缓缓回过身,冷漠地看向苏燕。

“薛奉,将她绑了带走。”

苏燕的挣扎在高大强壮的薛奉面前,就像只面对恶犬的鸡仔,他轻易就将人提起来丢进了马车。

周胥本捂着伤口疼到喘不过气,却还是强撑着想去拉苏燕一把,然而却被周母给按了下来,他闭了闭眼,霎时间泪如雨下。

徐墨怀不想杀他,只觉得他可悲又可笑。

思虑了片刻,便说:“朕命人查过,连着九年,你往林氏王氏孙氏都送过策论,却始终难偿夙愿,士族之中门客万千,偏偏轮不到你。朕看过你的文章……”

徐墨怀说话毫不留情,一针见血。“鄙俚浅陋,多是拾人牙慧。”

周胥被戳中伤心处,面色更加痛苦。

而后就听徐墨怀不怀好意地说:“你想入仕,朕便给你个机会,封你为奉御,择日入京。”

周胥心中一震,如同有股冷气蔓延了四肢百骸,叫他牙齿都在颤栗。

“谢陛下恩典。”

——

苏燕是被强行塞上马车的,等被五花大绑按进去后又几次想跳出来,都被薛奉给堵住了。

直到徐墨怀掀开车帘,她才像是被敲了一棍子,突然就停止了挣扎。

“怎么不喊了?”他凉凉道。

苏燕眼眶通红,怒瞪着他:“陛下将我夫婿怎么了?”

徐墨怀手上拿了块干净的巾帕,毫不温柔地盖在她脸上,将早已斑驳的脂粉擦去。

“朕许了他官职,让他休了你。”

苏燕知道周胥没死,眼中又开始泛起泪花,看得徐墨怀心中一阵烦躁。“你若还不满意,朕现在就让人杀了他。”

他已经十分好心,让人给周胥治伤,留了他性命又送他入仕,周胥是聪明人,自该感激不尽,唯独苏燕还敢不识好歹。

苏燕紧抿着唇,低头呆呆地望着指缝中的血,忽地就听徐墨怀语气不悦地说:“穿的什么衣裳,不堪入目……”

她气得呼吸不顺,却又不敢还嘴。

当初在马家村温柔和善的郎君,与眼前阴晴不定的君王简直判若两人!

徐墨怀似乎早有准备,直接命人拿了一身衣裳丢到苏燕怀里,随后自己下了马车,留下一句:“下马车前换好。”

而后他顿了一顿,又语气不善地说:“听到了吗?”

苏燕不吭声,他猛地掀开帘子重新坐回马车里。“既然你不说话,那朕就看着你换。”

她被吓得手一抖,忙说:“我听到了,听到了。”

徐墨怀冷笑一声,毫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