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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驰横了她一眼,擦去眼泪默默去燃香。

小满站在牌位前一言不发,看着满目的白,忽然忆起些什么,问道:“当初我母亲去世,府中似乎没有办丧礼。”

停棺七日,作法事,宾客来祭拜这些都没有,她作为女儿,甚至没能像姜驰一般为她穿上孝服,亲自燃香守灵。等她高烧醒来,陶姒早就匆匆下葬了。

姜驰跪在火盆前,沉默着烧着黄纸,半晌后才说:“你怨恨我吗?”

她愣了一下,刚想回答,他又自顾自开口:“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家道中落,曾经的友人对我不屑一顾,被人冷眼讥讽,也被落井下石。如今连母亲都没了……姜小满,你可有觉得解气?”

黄纸被火舌舔舐,窜起的火焰又很快熄灭,纸灰随着热气朝上飘散,再悠悠转转落到了她的肩发。

冷却的黄纸,只剩下枯败的灰,一触就散。许多人的一生也是如此,苦苦煎熬,飘摇辗转,最后如尘灰散去了,连声音都没有过。

“姜驰,我对你没什么怨恨,也说不上原谅。我与你之间,最好没有交集。旁人的悲惨不能代替我所遭受的一切,便没有解气一说。你的伤痛是你自己在体会,我也一样。并不是你痛了,所以我所遭受的苦难就可以被抵消。我不恨你,也不想看见你,能明白吗?”小满在程汀兰的灵堂前,也算给了姜驰颜面,

侍女都跪在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在灵堂中。

火光印在姜驰的脸上,照见他眼中的水光,和面上斑驳泪痕。

“不原谅?那太子呢……他就特殊些吗?当初你喜欢他,却被他抓回了府。如今你无名无分地住进东宫,这才不及两月,他便移情别恋。皇室中人多凉薄,你以为他就有什么不同吗?事到如今,还要傻傻留在他身边,任旁人嘲笑冷眼……”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姜驰嗓子哑了哑,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卡了石子,酸痛难忍。

他捏紧了袖子,望着程汀兰的排位,说道:“我母亲,一直盼着我结亲,也曾问过我属意谁家的小姐,可我一直不曾答过她,你可知为何?”

小满离去的步子忽然停住了,面色也变得古怪,拧着眉毛看向他,等着他将话说完。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坏,对待旁人也并非喜欢口出恶言,喜欢欺负侮辱谁,我只是害怕……说出来,你必定是觉得恶心又可怖,但是没办法,姜小满,若是我跟你不是这种关系,就不会这样欺负你,那你喜欢的,有没有可能不是太子……”

“你等等。”小满让他住口后,整个人都如雷霆击中般,良久没回过神,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若哪一日,一个从小欺负你,辱骂嘲讽,处处找你不快的兄长,突然说自己喜欢你,那些欺负只是出于害怕被人发现这种龌龊的心思,你该当如何?

小满不知道如何,于是她转身就要走,却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她不用看,光是凭借衣料触感和身上的冷香,就知道这人是谁了。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她身边迅速掠过,灵堂中响起“啪”得一声。

耳光打得响亮清脆,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声音在空旷的灵堂中甚至有微弱的回响,光是听到就觉得脸疼。

姜恒知目眦欲裂,气得浑身颤抖地指着姜驰,又是一巴掌下去,姜驰脸颊红肿,嘴角也出了血,被打得直接歪倒一边,一副任他打骂的自暴自弃模样。

“你这个畜生!逆子!污了你母亲的耳朵!”姜恒知气得几乎跳脚,撕扯着姜驰的孝服,将他拽到程汀兰的棺前,按着他的头往地上磕。“给你母亲认错,说自己胡言乱语,得了失心疯,你在胡说!”

小满心乱如麻,不想再看下去。

周攻玉跟着她离开,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听,只是恰巧撞见了,却不想姜大人也在,竟然在灵堂惹出了这种事……”

看清此人的本质之后,小满便觉得他语气虽然惋惜抱歉,却实则是在幸灾乐祸。

“你别说了。”

她觉得让人撞见这些,实在是十分丢脸。

纵使再不愿承认,姜驰都是她的血亲,如今才知晓他抱了这种羞于启齿的心思,从前种种再想起来都变了味儿。更何况如此尴尬的一幕,周攻玉和姜恒知都看见了。

周攻玉咳了两声,说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烦乱什么,那你祭拜完了我们还是回宫吧。”

他刚一说完,灵堂方向就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到有人喊道:“大人吐血了!快传大夫!快去叫人啊!”

这边刚乱完,又是一个小厮面色焦急地朝灵堂处跑去,周攻玉叫住他,问道:“何事这般慌张?”

那小厮认出周攻玉,赶忙行礼,回答:“禀太子殿下,是大小姐出事了,方才宾客太多忙不过来,便抽调了些人手,谁知小姐竟然跳窗跑了出来,如今也不知道趁乱去了哪?这可如何是好啊,大人定是要扒了我们的皮。”

周攻玉:“暂时不必担忧了,姜大人现在不会处置你们了。”

“啊?”

又是一声大喊:“快点啊!大人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