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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眼看她:“你似乎很抗拒我?”

这话问得极突兀,也极莫名其妙。

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陆氏集团的小陆总,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对他的观想。

静默须臾。

一阵雷声的轰鸣在云层里翻滚。

要下雨了。

江瑟心底“腾”地多了丝烦躁。

“有吗?重要吗?”

她笑着反问,唇角的笑靥是陆怀砚熟悉的仿佛丈量过的笑容。

陆怀砚盯了她须臾,忽地一伸手,轻扣住江瑟手腕,将她扯入他的咫尺之间。

两人的距离急速拉近。

他身上那淡而暖的在梦里曾经出现过的沉香味从四面八方涌入,钻入她的呼吸里。

江瑟怔愣抬眼,笑容从唇角散去,眼底的烦躁与错愕一览无遗。

陆怀砚望入她眼底,从喉间漫出一声笑。

“感受到了么?你全身上下都在抗拒我。”

一丝凉意伴着风贴上江瑟脖颈,雨点噼啪砸入地面,雷声隆隆。

下雨了。

还是她一直厌恶的雷雨。

唇线渐渐拉直。

那些从在旗袍店开始便积累的负面情绪一时膨胀到了极点。

江瑟看着陆怀砚镜片后那双仿佛搅着浓墨的眼,电光石火间便将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狠狠扯下。

金属镜脚擦过陆怀砚右侧脸颊,划拉出一道细长的红痕。

她这近乎粗暴的动作却并未叫他面色有任何波动,连眼皮都不曾眨过。

没了镜片的阻隔,他的目光仿若刀锋,充满了侵略性。

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

矜贵冷峻的皮囊下,是咄咄逼人的充满侵略性的薄凉。

“知道我抗拒你,还非要过界。”江瑟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陆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

那晚在酒吧,他对她分明还觉得无趣至极的。

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逗猫还是逗狗?

又抑或是,觉得她无趣的同时,还觉得她虚假,非要撕下她脸上这层假面?

江瑟后退半步。

陆怀砚顺势松开她手腕,虽是松了手,但他盯着人姑娘看的眼神却是凛冽的。

这样的眼神江瑟并不陌生。

又是那种被人无声探究的感觉。

猎人与猎物。

她冷下脸,回应着他的目光:“陆怀砚,你在审视什么?”

她叫他陆怀砚可比叫他陆总要顺耳多了。

陆怀砚慢条斯理地将手插入兜里,没去管那副被江瑟拽落的眼镜,也没去管为了握住她手腕而被他丢在地上的大衣。

“不是审视。你可以当做是——”他看着江瑟,唇角很轻地勾起,“江瑟,你可以当做是,我在重新认识你。”

重新。

认识你。

这个答案并不在江瑟预料之内。

一刹的错愕后,她看着他,很轻很慢地蹙起了眉峰。

少了眼镜的阻挡,男人清隽冷硬的脸部线条在雷电的光影里清晰勾勒。

颊边的红痕映衬出一种禁欲的如霜似雪的冷白色调。

他的目光无遮无掩,似刀锋擦过她裸露在外的所有肌肤,最后定在她黑沉的眸子里。

江瑟看不透他此刻的眼神。

湿重的空气缠绕着若有似无的沉香气息。

这香气暖且郁馥,是他从小用惯的,与他冷而凛冽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矛盾存活。

大雨覆盖着整个天地,狭长的回廊被雨水割裂成一隅遗世独立的空间。

直到一阵匆匆行来的脚步声闯入。

“陆先生,韩居士让小僧给您送把伞来。”寺里的小沙弥斜下手臂,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将另只手里的伞递给陆怀砚,“她说雨大,莫让江小姐淋雨了。”

陆怀砚接过,道了声谢。

饶是脸上划拉出一道红痕,他的声音与举止始终得体。

小沙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瑟,单手做了个礼,稚嫩的脸既天真又世故。

“那小僧回去做晚课了,两位慢走。”

小沙弥走后,陆怀砚撑开手里宽大的黑布伞,低身捡起脚下的大衣以及被风吹到阶梯下的眼镜。

眼镜镜脚突兀地朝外翻折,一派壮烈牺牲的惨状。

陆怀砚唇角微掀,将眼镜扔入垃圾桶,又拾阶而上,来到江瑟身旁。

乌黑的伞面撑在两人头顶,他说:“我送你下山。”

瞥见江瑟递来的目光,他唇角勾了下,十分绅士地说:“还是你想要我扛你下去?总归你从前,也不是没被我扛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