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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月色冥濛, 晚风徐徐。

一辆绚丽的蓝色超跑疾驰在公路,半落的车窗不时飘出几句节奏明快的重金属摇滚,涤荡在西郊沁凉的夜里。

车子抵达一座复古的宫廷式建筑, 煌煌灯火里,轮胎发出一道嚣张的抓地声,车门随之像翅翼般张开。

几名身着宫廷汉服的年轻女孩儿恭敬地站在车门外, 柔柔叫了一声:“朱总。”

朱茗璃踩着一双恨天高从驾驶座迈出,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快步进了会所大堂。

会所经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您专用的汤池已经备好了, 您是想先沐浴还是先按摩?”

朱茗璃将手里的铂金包递给经理,说:“先沐浴, 一会除了傅总和印麟, 谁的电话我都不接。”

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傲慢, 经理早已习惯, 矮身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包。

她专用的汤池房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碧琉璃。

会所常年播放铮铮淙淙的雅乐,这是朱茗璃过世的母亲定的格调, 朱茗璃从来不喜。进了汤池房就叫人关了外部音乐,开启室内的内置音响。

一首高亢的《Believer》在袅袅白雾里循环播放。

从浴室出来,她脱下浴袍赤脚踩入汤池, 阖眼享受起带着玫瑰花香的温泉水,嘴里不时跟着音乐哼唱几句。

歌曲结束与开启的间歇,一道温雅悦耳的声音不慌不忙闯了进来。

“看来你很喜欢这首歌嘛。Believer?你是谁的信徒, 谁又是你的上帝?”

朱茗璃豁然睁眼, 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汤池旁边的女孩儿。

“你怎么进来的?”她冷下脸, “你不是这里的会员, 谁许你进来?”

江瑟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莞尔道:“你前段时间不是特别喜欢跟岑喻表演姐妹情深吗?这汤池的至尊会员可是你亲自送给岑喻的,我把卡往前台一递,她们二话不说便放我进来。”

“我毕竟当过二十三年的岑家大小姐,也不怪她们没怀疑,谁叫你的人跟你一样,眼光都不怎么好。”她慢慢朝前走了两步,“至于这汤池,谁不知道你朱茗璃最喜欢碧池,一看就知道这间碧琉璃是你专属的,我专门挑了你隔壁的房间。”

一番话说得含沙射影、绵里藏针。

朱茗璃冷冷笑一声:“进个会所都要偷用别人的贵宾卡,你这高仿货过得还挺落魄,我要叫保安进来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捞躺椅上的浴袍。

汤池地板湿滑,江瑟往她肩膀轻一踩,不怎么费劲儿便叫她失去重心,“哗啦”一下摔入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带着玫瑰花瓣的汤池水灌入口鼻,朱茗璃狼狈站起,目光剜着江瑟,怒极反笑道:“你今天是要进派出所玩玩是不是?”

“玩呗。”江瑟一脸的从容不迫,“顺道让北城的人看看你有多喜欢给别人下药。”

朱茗璃面色一僵,眯起眼淡淡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江瑟懒得看她做戏,笑意不达眼睛,问她:“朱茗璃,给我下药好玩儿吗?三.唑.仑,以前也有人给我下过这药,还挺巧是不是?”

朱茗璃盯着江瑟打量了两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是有证据就报警,没证据就去治治你脑子里的病,别在这里发疯!”

“怎么没有?于管家和那个给你买冰糖的店长都是证人,”江瑟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从上往下地扫她一眼,“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脑子有病?对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大呼小叫,你不要命了是吗?”

听她这么轻巧地提起于管家和给她跑过腿的店长,朱茗璃眼皮狠狠一跳,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稳住。

江瑟端详着她脸上的神情,缓缓敛去面上的笑意。

“傅家和岑家合作的项目就在澳洲,你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前年去澳洲留学是傅韫给安排的么?听说他现在就在两家合作的项目里实习?”

朱茗璃努力压住心口的怒火。

可江瑟接下来的话却是叫她面上的冷静顷刻间崩塌。

“七年前,我在展示厅的那幅画是你弄坏的。”江瑟踩上汤池的阶梯,由着温热的水漫上脚背,“我被囚禁在那间废工厂时,你是不是就在这开开心心地泡温泉听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怎么不知道?”江瑟又踩下一格台阶,“你跟傅韫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七年前你也才十八岁,那么早就喜欢上他了?不,应该更早。以傅韫的性格,如果那时候你没对他死心塌地,他不会让你做帮凶。”

她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像是落在胸口的重锤,砸得朱茗璃心怦怦直跳。

可她很笃定江瑟不可能有证据,所有绑匪都死了,而她跟傅韫从来没在那间工厂出现过。

就算查出来那幅画是她毁的又怎么样?

谁没有不小心弄坏东西的时候?

至于于管家,他每天往外面递那么多岑家的消息,怎么可能猜得到他们跟那宗绑架案有关?

就算猜到又怎么样,他有证据吗?

他的把柄就在傅韫手里牢牢握着,他敢说吗?

朱茗璃缓下心神:“信口雌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要告你诽谤了!”

“告呗。”江瑟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摸她那一头湿漉漉的黑长直,“怎么把发型换成这样了,你不是从小就讨厌跟我留一样的黑长直吗?还有,你身上用的这香水什么时候换成这款玫瑰香的?”

她说着低头踩了踩水上飘着的玫瑰花瓣,“是不是以为傅韫喜欢上玫瑰香,连泡个温泉都要撒一池子玫瑰花?你说巧不巧,我前段时间跟傅韫吃饭的时候才刚用过这款香水。”

她从兜里取出一瓶粉色造型的香水,往朱茗璃身上喷了两泵,声音冷淡道:“喜欢吗?喜欢这瓶香水送你了。”

“咚”的一声,香水瓶被她扔在汤池里,铺满玫瑰花瓣的水面登时泛出一圈圈细纹。

朱茗璃半眯起眼:“你是哪天同他吃的饭?”

“我回来北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3月11号?双月湖酒店还记得吗?就那儿。”江瑟提起被水沾湿的裙摆,在池边坐下,看着她云淡风轻道,“下次和他见面我会换一款别的香水,要不要提前同你说一声,免得你还要费尽心思地弄一池子没用的玫瑰花。”

3月11号。

傅韫的确是那一晚将她叫过去,让她喷新的香水。

她知道那款橘花底调的香水是岑瑟从前用惯的。

那晚她还以为他终于不再痴迷于那香味了,心里还雀跃了一番。

江瑟静静观摩着她脸上的神情,匪夷所思地摇一摇头:“好歹是同我从小比到大的对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给一个完全不喜欢你的男人做牛做马?傅韫何德何能把你驯成这样?”

“你懂什么?”朱茗璃像是被踩中了痛脚,声音一下拔高,“我们这个月就要订婚了,他如果不喜欢我怎么会说服傅老,一定要同我结婚。”

“当然是为了更轻松地杀了你。”江瑟皮笑肉不笑道,“他的亲舅舅和亲侄子都死在他手里,你知道他那么多事儿,你猜他会允许你活多久?”

朱茗璃呼吸一窒。

七年前的绑架案她的确是参与了,傅隽的死她也的确怀疑是傅韫动的手,但傅韫的亲舅舅?

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江瑟一眼便看懂了朱茗璃脸上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怎么,傅韫没同你说过他舅舅的事?你每个月收到的啤酒就是他舅母寄来的,啤酒厂的两任主人都死在他手里。他害了那么多人,所有给他做过刽子手的人几乎都死了,就只剩下你。你觉得他娶你是因为爱你,还是因为想杀了你?再说了——”

江瑟刻意顿了顿,望着朱茗璃笑道:“傅韫可不止一次说过,只要我愿意,他就会继续我跟他的婚约。你说我在你们订婚后就跟他说我想同他结婚怎么样?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岑家根本舍不得放我走吗?回了岑家,我就跟傅韫结婚,让整个北城看看我这个高仿货是怎么把你这个真货踩在脚下的。”

“岑瑟!”

江瑟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要听傅韫的原话吗?听听他上次同我吃饭时是怎么说你的?堂堂朱氏千金在傅韫眼里就是只听话的小宠物。”

朱茗璃面色先是一白,很快又涨得满脸赤红,目光死死地盯着江瑟手里的录音笔。

“你不是觉得他是当年绑架你的人吗?”她语气阴柔道,“你会愿意同一个绑架过你的人结婚?我不信!岑瑟,你不会!”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朱茗璃同样了解她,她不可能会和一个害过她的人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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