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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贺文易来接妻儿及侄女。

曲开颜对于疏桐还在正月里就跑来她这边,小住这些天都没认真问过到底有没有和贺文易吵架。疏桐这个人就这样,好面子,做女儿的时候一心护着父亲的颜面;嫁人了又一心顾及着夫家的体面。

即便她和贺文易闹个什么不愉快, 也很少回去跟父母诉。

这一向过来, 大概是岳父那头过问到了, 贺老二又夹起尾巴做人了。说是来接老婆孩子,全无做客的自觉。

周五这天早上,曲开颜熬夜到五六点,原本天亮了都准备睡了。疏桐非得拉着她去喝早茶。

曲小姐一早梳洗打扮, 从楼梯口下来。贺文易一只手在和贺冲儿掰手腕、一只手由着甜甜贴艾尔莎的贴纸。

他往沙发上一躺, 见开颜下来了, 打趣她,“这么早去喝茶,曲小姐也是够赏光的啊。”

曲开颜最早春的T恤、仔裤, 为了凹出街, 套了个复古织花式的背心毛衣。

她人瘦, 穿什么都落拓潇洒。是个正经的骨相美人。

贺文易见曲开颜不大理人,朝在给两个孩子找合适出门衣服的疏桐吆喝一句,“我说我们去吃的, 你偏要拉上她, 这倒好, 请客请出祸来了,啊。曲小姐。”

曲开颜去到厨房冰箱拿出一瓶冰矿泉水, 冷灌好几口, 一夜没睡的懊糟气,这才正式开嗓, “贺老二,你没毛病吧,曲小姐不是你喊的。还有,你们贺家的家教真的很一般。”

“怎么说?”到此,贺文易都二少爷般地躺在沙发上,由着疏桐忙来忙去。

曲开颜狠乜一眼,“怎么说,你那个护着大的偏着小的宝妈老母亲没告诉你,在别人家做客,夜生活动静小点啊。”

小别胜新婚的夫妻俩,碰上曲大小姐也该着倒霉。

以及,曲开颜不知从哪听来的老理,说守礼数的人家,夫妻到人家做客,甚至分开睡的。

沙发上的贺文易闻言,丝毫没有不妥的礼数,只撑手起来,笑意朝曲开颜,“有些日子没见,曲大小姐改了性了啊。开始讲究礼数起来了。”

那头的疏桐找好衣服,要给孩子们换,这才呵斥贺文易,“你少说两句。”

贺文易非但不听,反而更猖狂,追问开颜,“是新换的那个高/干/对象给你的觉悟?”

曲开颜闻言,朝疏桐面上瞥一眼。疏桐一时难色,就把手里贺冲儿的衣服丢给丈夫,要他去给儿子换。

直到贺文易夹着聪聪到边上给儿子换衣服,疏桐才稍许难为情地跟开颜解释,“他就那德性,别理他。”

曲开颜再喝两口冰水,什么疲劳都激灵没了。对于疏桐事无巨细都告诉枕边人,也没所谓。

说罢,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吃早茶了。

两个孩子新鲜老爸及叔叔来,都坐在贺文易车上。疏桐坐的开颜车子,去早茶楼的路上,疏桐自觉开颜有点不开心,忙着找补几句,“别气啊。也是那天他和我爸一块的嘛,我跟我爸打听那谁的事,他听到了。”

曲开颜专心致志开车,确实没往心里去。她一向知道贺文易什么德性,再说,人家夫妻俩能有藏掖,就不是夫妻了。

开颜嘴上说没所谓,疏桐端详着,“可你都写在脸上了啊。”

“没睡好。”

“我让你倒时差你就是不听,贺文易都说你瘦了不少。”疏桐说他们也难得来一趟,一起去喝早茶,就得赶个大早上的烟火气才算衬景。说着,临时起意,“要不喊那谁一起来,他不是Y城的嘛,那喝早茶比咱们懂行。”

“谁?”曲开颜明知故问。

“周乘既啊。”

简短三个字,驱车的人瞬时一脑门官司。

约饭是周二晚上,今天都周五了。曲开颜朝疏桐道:“我之前想当然地认为这个人可能就天生冷淡了些,呵,我老舅说的没错,我的脑子都长在了脸上。”

或者,任何人心都经不起检验、背调起底。

曲开颜向来不喜欢这种交际酬酢的方式,没办法,她身边都是谨慎小心的人。

就,哪怕她想犯个错。大概率,也难容许。

周二回来的晚上,曲开颜纳闷也意外,为什么舅舅会知道他周某人。

疏桐这才概括了下她好心背调过来的结果。且因为是从曲开颜老舅这样相当有“公信力”的人口里调来的,她连怀疑质证的空间都没有了。

说来,一切有迹可循。

正月十四立春那天,能在陈家出席的都不会简单。

疏桐一向最有太太外交的本领,哪怕对着自己的父亲,套一些信息,也滴水不漏。她假意说到贺冲儿在这头观光路上闹的洋相,最后是周乘既解的围。

疏桐说,对方上来和她们打招呼,说记得是姜秘书的外甥女。

那端,姜柏亭隔空感谢年轻人出手援助了他的大外孙,这才和女儿交代了点世故人在意的信息互通。

周乘既是陈适逢笼络培养的干部对象。

周家在Y城算是名望人家。周乘既的爷爷离休前是正经的市政府常务班子,奶奶也是出身名门的富贵小姐,留学读书一样不落。周家一个独子,先是干刑侦后转经侦,去年退休前的位置也不低,儿媳妇是和老太太传衣钵的师徒。两代四个高知,只得一个宝贝孙子辈。

姜柏亭说,那日在陈家见到那个年轻人,就知道绝非凡辈。老陈用人,向来心眼加心眼。

这其中有一则闲话,心扉姑娘家家看初潮,就是周家老太太亲自诊疗的。

陈适逢一面感怀人家救了小女的身体,一面计算到了,周家这样家庭背后的人脉和交际是个怎样的密网。

世故人世故心。姜柏亭的意思,陈适逢是拿周乘既当接班人培养的,一则周乘既对了老陈的脾气,二则后续集团在Y城置代工厂,保不齐天时地利就加上人和了。

疏桐扮猪吃老虎,问父亲,这样啊,那这个姓周的成家了没啊。叫姑姑介绍给开颜呢!

姜柏亭立即唬脸了,一二三地反给女儿听:

周家什么家庭,还没听得分清嘛。你说开颜能受得了人家那些端着的家教嘛,她和我们都要天天扯皮呢,周家两代返聘的专家主任,想也知道人家家庭女主人的彪悍。她去弄得过哪个,你说!

我都和你说了,陈适逢相中周家这位独主了。这其中牵扯的,你还不懂吗?

疏桐不懂,喊父亲那头:爸,您别吓我,相中什么,相中工作能力了,还有什么?难不成还想周乘既给他做姑爷,心扉才多大啊!

姜柏亭却不置可否。老陈的心思,向来深且滑头。再说,即便你姑姑有这个心,开颜也不会听话的。

那位小周也不是善茬的样子。凭两代四个老的,这样家庭的规训,这位主能撇开家庭自己出来单打独斗,没继承庭训,想也知道是个硬脾气。

听说想给周家做媒的,比他母亲、奶奶得的那些红鸡蛋都多。偏这位小周光杆司令一个。

周乘既有个来往了七八年的女同学到女朋友。

最后,没得周家认可。两个人散了,至此,十年再无新人。

周家也从不敢提相亲、介绍这样的词。

*

曲开颜这个笨蛋“草包”,她真的跟舅舅、疏桐过不到一口锅里吃饭。

她光听这爷俩背调过来的信息,就开始脑袋打壳。

疏桐这许多,她大致听明白了两点:

一,周家并不是她想的那种普通中产;

二,十年不交新女朋友是个什么概念。

曲开颜瞬间心里塞满潮棉花。

她和疏桐掰着指头算了下,也就是说,周乘既大学没毕业和女友分手了,再往前倒七八年……

他初中就认识、喜欢人家了。

疏桐见开颜面色不大好,就客观嘲笑一向散漫不羁的大小姐,“喂,这种追溯有点不讲理啊。”

曲开颜鼻孔出气。当然,她有什么权利追溯别人过去的人生,“我只是有点笑话自己,哦,原来人家会谈恋爱,且谈得很长情。”

疏桐一心想安慰自己的姊妹,捡好听的说:“年少无知的感情算不上什么吧。”

开颜嘲讽技能点满,“这些自我安慰自我麻痹的话术省了吧。告诉你,爱情只发生在二十岁前。”

年少无知的靠近、喜欢乃至不管不顾,才是爱情的本质。

疏桐说,你这话我没法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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