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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千屿睁眼时已是第二日下午。她看到床边有一丛开得繁盛的紫色绣球花, 蜂蝶环绕。

她意识到这不是她睡的那张小床,豁然起身。

起得太快,牵动浑身骨头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 发现怀里放有一只玉匣, 内有三枚褐色丹药。

“这是仙丹吗?”

师兄是不是听错,她要借一颗,怎么给三颗?

匣子内外,什么文字也没有, 掀开垫子,下面有几枚莹白的小石子。倒符合沈溯微一贯的脾性。

他以前就是整日繁忙。留下的只有物,没有话。

徐千屿将匣子收入袖中, 挣扎着去外面找吃的。

可悲的是, 蓬莱上下, 就连衣着光鲜如白鹤的外门弟子们, 见她化缘,也只凑得出许多土豆和玉米。

徐千屿无言以对。

这里的贫瘠, 大大超出她的认知。

徐千屿收了两个女修的玉米,很不好意思,便将发髻下的金发篦拔下一枚,赠与她们。但弟子们并不收:“宗门内, 这些用不上……我们用灵石。”

“灵石?”

“灵石可给修士补给灵气, 可喂灵鹤, 也可做巨鸢燃料, 约莫等于凡间的钱币吧。”

大约是见她模样迷茫, 有人给了她两块小的灵石。她看着那两颗莹白的、卵石般的小石子, 忽有所感, 推拒了弟子们的施舍。

她背过身,打开沈溯微给的匣子,掀开垫子,下面的那些石子,不正是灵石?

原来她有灵石啊,还有十五颗。

徐千屿顿时感觉自己有了底气,脊背都挺直了。

系统道:“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集市。”

徐千屿立刻走上前去,确实是有些好几个白袍的弟子蹲或站,聚拢在一处。有几个弟子,正在地上摆摊。

有人拿起一壶酒道:“自酿仙酒,来来,各位师姐尝尝。”

蓬莱植物丰盛,春夏之际,繁花如海。便有不少弟子,取晨露和花瓣酿酒。

饭是凡俗,酒是仙酿。没吃的,但可以有酒。

徐千屿立刻蹲下挑了半天,花九颗灵石买了两壶青梅酒,一壶桂花酒,满载而归。若不是系统劝她,她还能再买,她从前出门,一向是把身上钱花完才回的。

徐千屿很想和蔑婆婆对饮一壶,庆祝她脱离苦难。还要倾诉一下,这三日她到底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蔑婆婆只要了一枚仙丹:“仙丹珍稀。我要一颗,已经是托了妹子你的大恩。沈仙君是赠你的,并不是给我,你拿着吧。”

徐千屿只得把另外两枚收下。

今日放假,她躺在床上,可浑身都痛,不能入睡,不免抱怨起来。

蔑婆婆只觉好笑:“抽个鞭,当是肩膀大臂痛,怎会痛到肚子上呢?”

徐千屿咬牙切齿,将沈溯微如何冻住她大臂、小臂,只叫她挥腕的事情控诉一遍。

蔑婆婆面色迷惑,她从未听闻这等练习的方法:“只动手腕,这挥的是什么鞭?”

她琢磨一会儿,越发好奇:“妹子,你来给我演示一下,沈仙君如何教你?”

徐千屿本不乐意,但耐不住蔑婆婆央求得可怜。她只得不耐烦地爬起,叫蔑婆婆坐在她身后,握住她手,然后带着她,将挥大臂、挥小臂、只动腕三种鞭法演示一遍。

蔑婆婆没有出声。

她感觉这样抽,费力不讨好。按说沈仙君是内门的弟子,修习的功法无上高妙,是她这等杂役不能比拟。

可依她所见,抽个鞭而已,何需如此练习呢?

“你,你再来一遍。”定是她没有悟出其中妙处。

徐千屿又带她砍了一遍。

蔑婆婆沉默着,忽而想到什么,眼一睁,一声惊呼:“我知晓了!”

“这哪里是挥鞭啊。”她道,“这分明是挥剑。此乃剑势!”

一句如惊雷,将徐千屿震醒。

她蓦然想起,那劈砍之势,短促凶险,正如抽刀断山背。

冻结大臂,划砍之势,是挥剑横扫,划破疾风。

振腕一抖,剑身嗡鸣作响,绵绵无穷,天地间唯闻此声。

她在刑室,手中并非握鞭,而换成剑,一切便全都对了:瞬间有天地疾风席卷而来,兵刃之气,翻山破水,将她层层环绕。

她一鞭——一剑下去,迷津碎斩,白雾尽散,又见前路。

那一瞬间,融会贯通,如通悟四海。

*

“你为何骗我?”徐千屿撞开门道,“你说教我抽鞭,怎么教的是剑?”

沈溯微略微惊异地从书本上抬眼,手指捏着书脊,面色仍然冷静。

他记得并没告诉她自己住在哪里。如何精准地寻来,尚不知晓。

他只是问:“那你想学鞭,还是学剑?”

沈溯微私心认为徐千屿适合练剑。一则她性决断,但耐性不佳,若只会抽鞭,不免急躁狠厉。冷脆而坚硬的武器与她更合,剑道玄妙无穷,可按下性子,层层领悟。

二则,她从家里带来的那把剑,很合他眼缘。

虽是把木剑,但他以剑君的眼光来看,那日后会是把好剑,倘若蒙尘,不免可惜。

徐千屿也的确有用剑的悟性。

她用三日筑了剑基,他当年也不过如此。

不过一切需要看她想法。

他从不替人做主。

徐千屿是被“师兄竟会骗人”此事冲昏了头脑,冷静了片刻,问:“你既不会抽鞭,那日如何做到用鞭子缠人?”

沈溯微将书反扣,面无表情:“你先告诉我学鞭还是学剑,我便告诉你。”

徐千屿低头思忖片刻,笃定道:“学剑。”

鞭和剑的差别便在于,打鞭一旦学会,便几乎没有了进步空间。而剑意无穷,领会永无止境。她着迷的,一向是叫她捉摸不透的东西。

即使前世技不如人,被剑夺了性命,她心内仍然认为,自己是一名剑修。

“好,过来。”沈溯微叫她走近,拿过她手上鞭子。

随后徐千屿惊异地看见,鞭子在沈溯微手中一节、一节地抬起,最后直直地竖成一把尖刺。

“你那日灌入灵力控制它?”

这样无论是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根吊绳,一根彩带,都会为他灵力所控,任意改变形态。

沈溯微举着那一根成了尖刺的鞭,侧头看她:“如何?”

徐千屿心想,这岂不是作弊,亏她还被蒙骗。

但她亦深感震撼:她的灵力无非是挥鞭的瞬间,从手中迸发,沿着鞭梢滚一遭,那样已能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而沈溯微能使得鞭定在空中,那意味着,他的灵力是源源不断地灌进去,竟不给鞭疲软的时机,以至于将它撑出了形态。

那是何等磅礴的灵力,才能做到这般随意浪费?

她不禁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沈溯微手一松,鞭瘫软在桌上,他随口道:“等你结了金丹,就有了。”

两人达成一致,没什么可说。沈溯微又捡起书继续看:“你若学剑,便从此将鞭换成剑,按那三日方法练习挥剑。每日五百。”

徐千屿心想,幸好蔑婆婆需要休养,这几年内不能打鞭。不然,每日五百,她以后很难有空陪她打陀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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