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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流星静谧地滑落, 战船却突然颠簸起来。

游吟和林殊月都想站起来,但甲板一个倾翻,令两人往一处跌去。游吟一把拉住林殊月, 没让她撞上栏杆。

前方白浪翻涌, 雾中闪现了鬼魅般的蓝色的影, 身如巨人,手持三个巨锤,若隐若现。

破碎的甲板下有人咚咚地跑来跑去,道:“无妨, 前面金秀道人的蜃物拦路了,请楚临风以外的七位元婴弟子去应战,其余弟子回房间暂避。”

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 她发丝上香气不住地飘来, 游吟偏过头, 心跳得有些紊乱:“有点吓人, 是十几年前陨落的金秀道人,不过幸而只是蜃物虚影。”

半天没听到怀里的林殊月回话。

他低头, 看见林殊月将他的铁护腕掀开一些,脸贴近了,正盯着他的手臂研究:“我听说,你们天山的男弟子, 有一枚可以赠给喜欢的人的桃花留痕。”

游吟:“是啊。”

“你的留痕……”林殊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原本温柔小意的脸急剧转变, 变得生疏礼貌:“我突然想起来, 我还有些事, 先回去了。”

游吟心内一突:“?什么意思?”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 后心一阵发凉:“不是, 这其中有些误解。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

林殊月强行挤出一个微笑,避之不及般一边后退,一边飞速钻进船舱内:“我真的有事,咱们下次再见吧。”

林殊月溜得比兔子还快:说好的纯情的天山男修呢?都有了道侣还来招惹她,以貌取人也有翻车的时候,还是及时止损罢。

只剩游吟孤零零地站在摇摆不定的甲板上,苍白无力地解释:“……这真的是误会。”

“……”他站定片刻,面无表情地扣上了面具。

回想一下刚才林殊月看他的眼神,前一刻还充满依恋仰慕,后一刻什么都没了,五味杂陈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被深深刺伤了,不止是自尊,还有别的。

不行,他得证明一下自己不是随便的人。

游吟拿着剑,迅速往船舱内走。

徐千屿人呢?

现在,立刻,他要解除桃花留痕。

*

徐千屿人呢?

沈溯微去前面对付蜃物,徐千屿刚与师兄分别,打着哈欠走在回阁子的路上。

路过楚临风的阁子,一股巨大力道猛然将她猛然抓到一边。徐千屿撞上冰凉的墙壁,清醒过来。壁灯将楚临风的蓝头发照得格外灿烂,也将他的脸色照得很阴沉。

“先与。”楚临风抱臂,沉沉地盯着她道,“身上带鬼魂的是你吧?我的嗅觉应该不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在说什么,没听懂。”徐千屿无辜地瞪着他,心内思考脱身之法。

楚临风未及回答,抬头看向远处走来的另一个银面佩剑的挺拔身影。

游吟:“你闪开,我和徐千屿有话说。”

楚临风:“我也跟她有话说。”

游吟:“我的事情比较重要,让我先说。”

楚临风:“我的事情更重要,让我先说。”

游吟:“你能不能不要学我?”

楚临风:“我学狗。”

游吟:?

“……”徐千屿漆黑的眼珠在两人之间徘徊来去,见气氛剑拔弩张,脚尖一踩,想趁机溜走。

楚临风陡然扭头,几个凝聚的剑气圆球从胸口迸出。

徐千屿感知到背后热度袭来,登时闭目以“杀气交感”进行感知,黑暗之中,楚临风的剑气破坏力极强,呈现浓艳的红色,如天火流星赴地。

徐千屿从夹缝跃开,可怕的热浪擦耳而过。

只听四面轰隆巨响,船舱晃动,徐千屿听到被气浪击中、狠狠撞在墙上的游吟骂了一声。

徐千屿心内替游吟默哀了一瞬,装作与自己无干,立在远处。

楚临风却有些兴奋:“无论我多么快,你都能躲开?”

此人本就是个武痴,胸口剑气密集如雨袭来,船舱登时被打成了筛子。

徐千屿毫不意外,若被剑气击中,筋膜血肉不得开花,她在攻击缝隙间穿梭来去,脚下被柱子一绊,趴在地上,在地上画蝰符,想直接逃至下层。

游吟爬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一刻钟,让我把桃花留痕收回,我帮你一起打这疯子。”

徐千屿正专心致志画符,冷不丁被人摸了脚踝,心内发毛,猛蹬了他一脚:“这是你求我的态度?”

游吟竖着手,感受面具缓缓从中间裂开,难以置信:“……”

这家伙锻体锻得可以。竟踢得他脑袋嗡鸣作响,空白一瞬。

楚临风的靴子踩在船板上,咯吱作响,他朝两人走过来,准备一手提起一个。但地上赫然绽开一道裂痕,挡住他去路。

海水泡泡渗进来,随即一个蓝色影子从裂缝中钻出,倏忽如参天树般迅速生长,占满了船舱。

带着腥咸味的劲风太过强大,将楚临风也向后推了数步,壁灯下的铃铛震颤不休。

出现在船舱内的是一个幽蓝色的曼妙身影:她身披华贵绫罗,层叠裙衫如绽开之花,装点白贝壳、白珍珠、水晶无数,头生两只玉树般晶莹的犄角,长发如瀑,在空中飘荡流转。

模样像徐千屿在凡间看到的画上龙女。

但这一张美丽的脸,却令人感到森然恶意。

她双目空洞,咧唇笑着,口中生满倒刺般的利齿,还在咀嚼什么,身上发出腐烂之气。

她反手一压,铁皮钉死的船舱,如同被压扁的食盒般塌陷一角,从下面蔓延出血来。

徐千屿和游吟背心发寒,几乎同时拿出通讯木牌,告知同门弟子有蜃物上船。

楚临风凝聚剑气朝她袭去,但光球穿雾而过,未能在龙女身上留下丝毫损伤,甚至引得她发出了“咯咯咯咯”的尖锐笑声。

铃声大作,从阁子内出来的弟子迅速包围龙女,摆阵者画七杀阵:“快来帮忙。”

徐千屿与游吟迅速爬至阵位,坐在在阵心的弟子拉开一张灿若朝阳的长弓,箭尖上燃着一簇灵火,对准龙女的眼睛。

龙女如有所感,转过脸,空洞的眼睛刻毒地凝视他。

那一瞬间,空气忽而变得奇异。只见那弟子连人带箭变得透明,随后风化一般,忽然不见了踪影。

徐千屿心内一跳,四处寻觅此人的去向。

忽然,她注意到墙壁上有光影在晃,周围的人也都发现了这件可怕之事:壁灯之下,墙壁上赫然有一个持着弓箭的影子,他似被胶着于墙内,拼命挣扎不休,过了一会儿,挣扎渐停,没了声息。

墙壁上逐渐沁出一个拉弓的人形血印,图腾一般。

龙女又咯咯咯地笑起来,转向布阵的弟子,那张惊恐的面庞也逐渐变得透明。

她如法炮制,转瞬将他封印在众人脚下的木条内,那名弟子无助挣扎,将地板敲出咚咚的声响,如同丧钟,却无人知道怎么救他。

龙女转过脸,目光在几名弟子间逡巡,似在物色下一个人。

一名胆子小些的男修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发出大叫,连爬带滚跑远了。少了一人,阵溃一角,大量灵气尽数泄散空中。

其他人亦变了脸色。他这一跑,令其他人的危险增加了许多。

没有人能预料到还会不会有人逃阵,就如同无人能预料到下一个被邪法杀死的是不是自己。

徐千屿这才明白师兄阻拦她来簪花大会的用意,可怕的不是楚临风,而是神秘莫测的妖域。

被龙女的目光扫过,她感到一阵轻微的腿软,胃里也翻腾起来,恐惧逼近喉咙。她勉力顶住压力,迅速抽出凰火夺神鞭。

鞭上生出两簇相依相偎的火苗,照亮她苍白的脸颊。蜃物是海上水汽凝成,主以火克。像楚临风的金属性剑气,对龙女便没了用武之地。

龙女的幽黑的眼珠咔嚓一转,转向火光明处。徐千屿顿时感觉到这股森冷的凝视,落在自己身上。

最主动攻击的那个,会吸引龙女的注意。

但阵中所有人只有竭尽全力,才能尽快联手杀死她;若是犹疑下去,只会越拖越垮,以至被各个击破。

忽然前面闪现一个影子,以脊背挡住了徐千屿的火光,也阻隔了这股极冷的视线。

游吟的声音嗡嗡传来:“你这点火,够她蒸个桑拿?”

他说着,拔出佩剑:“诸君,你们一群金丹,却叫一个筑基女修先发力,脸上有光否?”

他的剑是一柄软剑,上蕴着紫色三昧真火。传说只有内丹纯粹中正之君,才有明烈的真火。

此火明如闪电,令舱内乍明,龙女似被火燎到头发,向后缩了缩,露出暗沉神色。

银色面具裂成两半,咔嚓跌至脚下。

少年面容肃然,剑指龙女,眸如飞星,凌厉至极:“邪魔无踪!”

游吟咬牙抵抗着龙女的注视,头发如被飓风向后吹拂,发梢已经渐渐变得透明,双目也开始充血。

他的所为,极大地激励了守阵的弟子,登时其余人都将看家本领使出,一时间火光夺人眼目,都朝龙女攻击。

“千屿!”徐千屿听到匆匆脚步。一回头,虞楚提着裙子朝她跑来,苏鸣玉、云初紧随其后。

徐千屿有些惊讶,她以通讯木牌传讯,是让他们在阁子内躲好,没想到他们甘愿以身涉险。来都来了,徐千屿以眼神示意虞楚补坐在空出的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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